冬日里夜深露重,两人裹着被子坐在门廊下,冻得牙齿打架。
焱渊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做出亲嘴的动作,挑眉看他。
云影立刻会意,咧嘴一笑:“我有心上人,脸圆圆的,特别可爱。嫣嫣做的小笼包,咬一口满嘴鲜汤……”
他说着说着眼神就软了。
焱渊比划着:你想她了?
“想啊,”云影望着天,“不过应该快能回去了。”
他搓搓手,呵出一口白气。
焱渊竖起大拇指,辛苦了,傻小子。
“阿元,偷偷和你说个秘密,我有天下最好的主子……英明神武,长得小模样可俊了,不知陛下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焱渊内心苦笑:【你陛下我正在陪你喝西北风。】
面上配合出疑惑的神情。
云影声音低了下去:“陛下从小就怕冷。
以前先帝为了锻炼他,罚他冬天在外练字,我都得先把墨砚捂热。
有回他贪玩跑雪地里,发烧三天,先帝差点没把我屁股打烂……”
焱渊眼神微动,比划着问:【你……也很想陛下?】
“那当然!”云影挺起胸膛,
“我是陛下和我哥捡回来的。陛下教我识字,教我武功,虽然总骂我笨,但从来没真扔下过我。”
“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陛下睡觉要人唱歌哄,还必须抱东西,以前是我和小全子哄他,给他塞枕头,后来……嘿嘿,是抱着娘娘睡了。”
焱渊脸一热,猛地咳嗽起来:【……】
内心又羞又恼:【这狗奴才怎么什么都说!】
云影忽然警觉地坐直身子:“不对!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他板起脸,指着焱渊,“你个小哑巴,休想套我话!”
焱渊握住他的手,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
屋内,姜苡柔坐在窗边,就着温暖的灯光,细细缝制着一件玄青色衣袍。
针脚绵密,衣料厚实挺括,颜色……是他喜欢的。
窗外传来一声压抑的喷嚏声,紧接着是云影带着鼻音的抱怨:“这鬼天气怪冷的……”
姜苡柔拈着银针的手一顿,抬眸望向守在寒风中那两个固执的身影。
“慧心。”
“先生?”慧心放下手中的活计。
“去叫他们进来吧,到花厅歇着,别着了凉。”
慧心会意一笑:“是,先生心善。”
门外,云影闻言跳起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怎么成!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就在外面,冻不坏的!”
边说边抱着被子嗖得窜进门里。
焱渊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如同浸在寒潭里的星子骤然被捞起。
利落地卷起自己的被子,眼巴巴地望着花厅内透出的暖光,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与……一种近乎本能的趋近。
【柔柔心疼朕!】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炸开,带起一片滚烫的暖意,比什么貂裘炭火都来得管用。
他慢吞吞地、状似无意地“挪”到了离内室那道湘妃竹帘最近的地方。
夜色渐深,花厅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姜苡柔在内室榻上翻身,朦胧间,透过细密的竹帘缝隙,瞥见外面地上蜷缩着一团黑影。
鬼使神差地,她披衣起身,走到帘边,轻轻掀开一角。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少年男子身上。
他侧卧着,面向帘子的方向,已然睡熟。
洗得发白的粗布寝衣领口微松,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一只手伸出被子,朝着帘子的方向虚握着,仿佛在睡梦中,也本能地想要守护帘后的什么人。
这睡颜……莫名让她心头一软。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替他掖好散开的被角。
指尖不经意掠过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睡梦中的他仿佛感受到了这细微的触碰,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那温热肌肤相触的瞬间,让姜苡柔猛地缩回手,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
此时,后院厢房,烛火摇曳。
“王上,城内各处共集结死士八十七人,分三批潜伏。出京路线已安排妥当,沿途皆有接应,可保万无一失。”朱清低声禀报。
墨凌川负手而立,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中是化不开的偏执与渴望。
他取出一个玄铁打造的盒子,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静静伏着一只通体剔透、宛如冰雕的奇异蛊虫,周身散发着寒气。
“王上,这是……?”
“迷心蛊。”墨凌川指尖轻抚过冰凉的盒身,语气带着一丝狂热,
“孤离开南诏时,向大祭司要来的至宝。此蛊之妙,在于不下于人,而布于环境。
后日,你亲自将母体置于宅院水井之底。待孤的蛊音一起,凡饮用或接触井水者,皆会心神失守,任我引导。”
他又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此乃解药,你与兄弟们提前服下,每人一粒。”
“明夜……就在明夜,孤要带柔儿离开这里。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牵着姜苡柔的手,踏着月色,奔向没有焱渊的远方。
翌日,
焱渊沉默地整理药材。
然而,他那双看似低垂的眼眸,却时刻留意着墨凌川的动向。
陆离传来的消息让他确信,墨凌川这两日必有动作,他要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狐狸露出尾巴。
墨凌川面上依旧是温润如玉的谦和模样,以伤势好转为由来医馆帮忙。
午时,医馆内弥漫着药香与饭菜香气。
慧心提着食盒穿过前堂,正要给仍在看诊的姜苡柔送午膳。
墨凌川见状,迎了上去,笑容温煦:“慧心姑娘,可是给先生送膳食?我来吧,你且去忙。”
他接过食盒,动作流畅,仿佛只是顺手帮忙。
在指尖触及食盒提手的瞬间,一枚无色无味的解药,已从他袖中滑落,透过缝隙,落入那盅专门为姜苡柔准备的保胎药膳中。
药片遇热即融,瞬间无踪。
这一切,被角落里正在分拣药材的焱渊尽收眼底。
他眼神微凛,握着药材的手稍稍收紧。
看得分明,墨凌川的手在接触食盒时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停顿。
一股杀意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让他立刻冲上去拧断那只不安分的手。
然而,理智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不能打草惊蛇。墨凌川此刻下毒的可能性极低,更可能是在为某种后续行动做准备。
他赌的是墨凌川对姜苡柔的在意,胜过一切。
焱渊继续手中的活计,只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墨凌川的背影,
【朕倒要看看,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