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杜清远腰牌的来历。
杜清远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跟我全部交代。
这块腰牌本是杜清远的四叔杜镇原所有,杜镇原曾是镇武司淮州监卧底,奉命潜入不死宗执行任务,据说他当时已接近不死宗淮州分坛核心,掌握了一份重要名册的下落,行动功败垂成,那份名册也再次失踪。
杜镇原殉职后,镇武司为表彰其贡献,将他腰牌升级为四品税吏。他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于是杜家将这块腰牌给了杜清远。
杜清远也凭借此物,成为一名镇武税吏。
“原来还是功勋之后!失敬失敬!”
杜清远长叹一口气,“本来这个名额是给我姐姐杜红菱,可她对镇武司没有好感,说加入镇武司就是助纣为虐,家里逼得紧,她一怒之下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去了!”
离家出走?这女子倒也有志气!
手中端详着腰牌,仔细辨别。
我没有田老爹的碧瞳,无法对其内部结构进行扫视,不过既然不死宗出动了这么多人,而且不惜暴露其在镇武司的卧底,其中必然有什么重要秘密!
这绝非普通意义上的地图。它与淮州常见的官制舆图或山水画上的抽象线条都截然不同——其线条的走向和几处刻意加粗的结点,更像是一套精密而独特的指向标记。
是某个地下秘库的暗河入口坐标?是开启某处秘库的信物?还是记录了杜镇原死前获取的绝密情报?抑或是……它本身就是某种特殊的不死宗传承之物?
我心中渐渐有了个计划。
这次失败,不死宗必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有这腰牌,就可以用它来做诱饵,把不死宗在镇武司内部的势力连根拔起!
今夜之事,让杜清远心生惧意,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关禁闭,非要跟我挤在一个房间。
可是房间本来就狭窄,根本挤不下两个人,于是答应他,只要有问题,我可以随时出手救援。
他把腰牌摘下来,塞到我手中:“要不你把这腰牌带走,不祥之物,我怕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不祥之物,烫手也得接着。
我心念急转,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牌底,鱼饵够香,就看能钓上几条大鱼了。
将腰牌笑着揣入怀中,“那就先替你保管!”
……
次日清晨,看守送来早饭时随口道:“昨夜那个刺客在训诫堂自尽了,咬舌。”
我端着稀粥的手一顿。
镇武司审讯犯人的手段天下闻名,那叫人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卸掉下巴的人,怎么可能咬舌自尽?
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杨教习杀人灭口了。
镇武堂内发生的事,很快惊动了赵无眠。
她带人亲自来到镇武堂,让项风对此事彻查,听说我被关禁闭,来到小黑屋看我。
杜清远看到赵无眠,瞬间缩了缩脖子,活像只被老鹰盯上的鹌鹑。
赵无眠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哟,这不是杜家的小胖吗?几年不见,怎么混进镇武司了?”
杜清远涨红了脸:“赵、赵大人,我早就不胖了!”
“五年前见你时,你可是圆滚滚的,连马都骑不上去。”赵无眠慢悠悠道,“怎么,现在瘦了?”
杜清远憋了半天,愣是没敢顶嘴。
赵无眠没再逗他,转头看向我,神色一肃:“江税吏,昨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杜清远靠在铁门外,竖起耳朵偷听。
赵无眠一道冰魄真气,铁门上结起冰晶,隔壁传来杜清远的鬼嚎声。
我指了指外面,示意隔墙有耳,口中却道:“赵监正,我费劲心机抓的活口,竟让他自杀,这件事定有蹊跷。”
手中却将早已写好的引蛇出洞的计划,递给了赵无眠。
赵无眠看完之后,将计划书烧毁,冷冰冰道,“镇武司做事,轮不到你一个三品税吏多嘴!”
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三个词:“贾正义,名单,富阳。”
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青州监内部派系复杂,杨教习背后是刘崇,而密字科已经被不死宗渗透。”
我点头:“所以,他们才会不惜暴露卧底。看来你这监正,当得也不怎样啊!”
赵无眠眯了眯眼:“你有什么计划?”
我故意提高声音,确保门外有人能听见:“既然他们要杀的人是杜清远,你该问他去!问我作甚?”传音入密对赵无眠道,“查一下四人入职引荐人!”
两人口中针锋相对,暗中却早已把一切安排好。
腰牌是诱饵,而真正的杀招,在富阳。
贾正义已经动身前往富阳,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就能带回关键消息。
到时候,不死宗在镇武司的暗桩,一个都跑不掉!
“你若真想帮我,把我放出去,老子把不死宗的人一个个找出来,用剑捅死!”
赵无眠厉声道,“江小白,若还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继续在小黑屋待着吧!”
说罢气呼呼离开。
对面传来杜清远的惊叹声,“姐夫哥,你可真顶啊,连赵监正都敢怼!”
赵无眠问,“谁是你姐夫哥?”
“江大哥啊,我把我姐卖给他了,他自然是我姐夫哥!”
赵无眠眼神一冷,对项风道,“通知杨仙光,杜清远的禁闭再加三天!”
杜清远嚎叫,“凭什么,为什么?”
赵无眠没有理他,带着众人离开。
“我这辈子最怕两个女人,一个是我姐,一个就是赵监正!”杜清远瘫坐在地上,懊恼地拍打自己嘴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我隔着铁门投去同情的目光:“活该。”
“姐夫哥!”他突然扑到铁门前,大声道:“你得保护我啊!赵监正再加三天禁闭,我非得被不死宗的人弄死不可!”
我慢条斯理地掏了掏耳朵:“关我屁事!”
正说着,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杜清远一个激灵,立刻缩回角落装死。
来的是个陌生教习,往我们牢房各扔了个硬邦邦的窝头:“吃饭!”
杜清远捡起窝头,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
窝头底下,赫然压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嘘——”教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快步离开。
这个教习眼生得很,可惜刚才没机会触碰他一下,不然可以探查下他身份!
我展开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小字:“今夜劫”。
杜清远面如土色:“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四叔?还是冲着我们杜家的钱庄来的?姐夫哥,这次你一定要救我!”
我摩挲着纸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他们对杜清远的腰牌志在必得。
劫狱?正好。
就让不死宗的人,亲自把证据送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