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雪粒子打在羽绒服帽子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沈杰把姜雅琴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掌心贴着她冰凉的指节：“不是说要喝校门口王阿婆的热豆浆吗？走快点，再晚可就卖光了。”
姜雅琴的睫毛上沾着雪星子，仰头看他时像只裹着毛围巾的小猫：“你昨晚说要做大事，到底是什么呀？”她呼出的白气撞在他围巾上，很快凝成小水珠。
沈杰的喉结动了动。
前世此刻他还在为伍芷清的生日派对凑钱，哪会注意到拼多多的地推团队正扛着喇叭冲进县城超市，更不会想到那个在交大宿舍起家的外卖平台，会在两年后成为能和美团掰手腕的巨头。
他捏了捏她冻红的耳垂：“等喝到豆浆，你就知道了。”
王阿婆的豆浆摊飘着甜香。
沈杰接过两杯滚烫的豆浆，看姜雅琴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嘴角沾着奶沫，突然想起前世今日——他蹲在网吧门口啃冷掉的肉包，手机屏上是伍芷清抱怨礼物不够贵重的消息。
“走吧。”他把自己那杯塞进她手里，“回出租屋，林慧语应该等急了。”
出租屋的暖气开得很足。
林慧语裹着米白色棉服缩在沙发角，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见两人进来立刻站起，发梢还沾着雪：“沈哥，推广方案我改了三版。”她抽了抽鼻子，把文件递过去时，指尖冻得泛白。
沈杰翻到第三页，目光在“三四线城市社区地推 + 微信拼团”的方案说明上顿住。
前世这个模式让拼多多在半年内用户破千万，而此刻的计划书里，连“砍一刀”的病毒式传播策略都只写了个雏形。
他指节轻叩纸面：“把‘邀请三位好友助力免单’的环节提前到第二周，预算拨十万。”
林慧语的眼睛亮起来：“我就说您肯定能看出这步棋！不过……”她咬了咬嘴唇，“饿了么那边最近在谈b轮融资，我听陈景明说，红杉资本和金沙江都在接触他们。”
沈杰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世饿了么正是靠这轮融资扩编地推团队，两年后推出“拼好饭”直接和他的社区团购项目正面交锋。
他摸出手机快速翻找通讯录，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联系张磊，就说我要做饿了么b轮第一个签约的个人投资者。”
“沈哥？”林慧语愣住，“您之前不是说专注社区团购——”
“因为我现在知道，”沈杰抬头时眼里闪着冷光，“等它壮大到能和美团分庭抗礼时，我们再想插一脚就晚了。”
敲门声突然炸响。
万博轩裹着件皱巴巴的黑西装撞进来，领带歪在锁骨处，手里攥着份打印纸：“沈总，您看看这是什么！”他把纸拍在茶几上，豆浆杯被震得晃了晃，“济州那家‘万隆优选’火了才半个月，青州台居然给抄袭的‘隆万超市’做专题报道！说什么‘本土商超创新典范’！”
姜雅琴凑过去看，眉头皱成小括号：“这货架陈列、促销标语，连收银员的红马甲都跟我们设计的一样……”
“何止！”万博轩的脸涨得通红，“我让人去拍了视频，他们连‘满38送葱’的喇叭录音都是直接复制的！”他抓起茶几上的豆浆猛灌一口，被烫得直吐舌头，“您说怎么办？要不找律师发函？”
沈杰却笑了。
他抽出张纸巾递给万博轩，指尖敲了敲“隆万超市”的报道照片：“发函？他们现在缺的是流量，我们缺的是钱。”他抽出钢笔在纸上画了个圈，“让陶雅桃带团队去青州，教他们做会员系统升级、生鲜损耗控制——”
“教抄袭者？”万博轩差点把纸巾团成球，“沈总您是不是被暖气熏糊涂了？”
“他们抄的是表面，”沈杰抽出那份拼多多方案压在报道上，“但供应链管理、用户留存率这些核心，他们学不会。”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像把淬了火的刀，“我们收三十万服务费，教他们三个月。等他们发现照着模板做根本赚不到钱，自然会求着买我们的全套运营方案。”
万博轩的嘴张成o型。
他摸出手机快速翻了翻，突然一拍大腿：“我靠！您是说……让他们当免费宣传队？”
“聪明。”沈杰把钢笔抛向空中又接住，“等济州的‘万隆优选’成了标杆，青州、莱州的超市都会打听‘隆万’为什么突然赚钱——到时候我们的招商会，门票就能卖出去了。”
万博轩搓了搓手，西装褶皱里飘出股咖啡味：“那陶经理那边……”
“我让小姜给她发消息。”沈杰瞥了眼墙上的挂钟，10:47，“对了，你上次说想请陶雅桃吃烤鸭？”
“哎哎哎沈总您可别——”
“开玩笑的。”沈杰笑着起身拿羽绒服，“我出去趟，给某人买她念叨了半个月的脆皮烤鸭。”他弯腰帮姜雅琴理了理围巾，指腹擦过她嘴角的奶沫，“林慧语，把饿了么的融资资料整理好，下午两点我要看到。”
林慧语忙不迭点头，抓起文件时碰倒了豆浆杯，深褐色的液体在“隆万超市”的报道上晕开，倒像是朵歪歪扭扭的花。
雪还在下。
沈杰踩着积雪往巷口的烤鸭店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姜雅琴发来的消息：【王阿婆说豆浆要凉了，你快点】。
他对着屏幕笑了笑，加快脚步。
转角处飘来浓郁的酱香，挂着“陈记脆皮鸭”红招牌的铺子前，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
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摸出钱包排在队尾。
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可他心里热得发烫——前世此刻他还在为恋爱脑买单，这一世，他要带着爱的人，把失去的、错过的，全都抢回来。
雪粒子裹着烤鸭香钻进衣领时，沈杰终于拐进大学城南门。
纸包被他捂得温热，指尖隔着油纸都能触到脆皮的酥脆感。
他小跑着上食堂二楼，远远就看见姜雅琴趴在玻璃窗上张望，发梢沾着融雪，像沾了水的蒲公英。
“可算来了！”姜雅琴接过纸包时，指尖扫过他冻红的指节，“手怎么凉成这样？”她把纸包搁在暖气旁，转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早给你灌了红枣茶，慧语刚去打饭，马上就来。”
林慧语端着两荤一素的餐盘过来时，鼻尖还泛着红。
她把餐盘往桌上一放，视线就黏在滋滋冒油的烤鸭上：“沈哥，我闻着味儿从一楼就开始数台阶了。”姜雅琴笑着用筷子夹起块带皮鸭肉，蘸了甜辣酱递过去：“先吃这个，皮最脆。”
林慧语咬下的瞬间，脆皮在齿间发出细碎的响。
她眼睛倏地睁大，腮帮鼓得像小仓鼠：“比上次那家好吃十倍！”话音未落，邻桌几个男生探过脑袋：“兄弟，这烤鸭哪儿买的？下回捎两只？”沈杰刚要应，姜雅琴先戳了戳他手背：“你排了二十分钟队呢，可别随便应承。”
林慧语喝了口汤，耳尖突然泛红：“对了……李建辉昨天说，要请我去看《阿凡达》。”“李建辉？”沈杰挑眉，“不是上周在图书馆帮你搬过资料的那个？”林慧语的筷子尖戳着玉米粒，把饭粒戳成小雪山：“他说我改方案时特别认真……”她声音越来越轻，“就、就约了两次自习。”
姜雅琴托着下巴笑：“周六下午你说去书店，原来是和人看电影？”林慧语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抓起保温杯猛灌一口，被烫得直吐舌头：“雅琴姐！”沈杰看着她炸毛的模样，想起前世伍芷清总嫌他选的电影太闷，突然就笑出声：“我和雅琴第一次约会，还是她主动说‘借我笔记看看’才成的。”
“你还有脸说？”姜雅琴用鸭骨敲他手背，“要不是我脸皮厚，你能磨叽到国庆？”林慧语捂着嘴笑，眼里的拘谨散得干干净净。
窗外的雪粒子撞在玻璃上，融成水痕往下淌，倒像是给这方小天地画了层朦胧的框。
从食堂出来时，雪停了。
姜雅琴踩着积雪往女生宿舍走，忽然拽住他的袖子：“你记不记得大一冬天？我在篮球场捡羽毛球，围巾掉地上，是你帮我捡的。”沈杰低头看她睫毛上未融的雪，像缀了串碎钻：“怎么不记得？你当时穿件米白毛衣，蹲下去时围巾滑到冰上，我捡起来时手都冻麻了。”
“所以现在连围巾都要帮我理。”她歪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沈杰，我觉得这样挺好，不用急着跑，就慢慢走。”他喉结动了动，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掌心贴着她的指节——和早上一样凉，却让他心里烫得发疼。
前世此刻他还在为伍芷清的生日焦虑，这一世，他终于能捧着温热的手，看她眼里有光。
男生宿舍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杰推开门，就见张宇轩站在镜子前，对着发梢喷啫喱水；徐启豪浩然靠在窗边，手机屏幕亮着，是和女生的聊天记录。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把剩下的烤鸭往桌上一放，“张宇轩居然梳头？老徐居然不打游戏？”
张宇轩扭头，发胶在头顶支起小尖：“说什么呢！我这是——”他突然摸出个粉色头绳晃了晃，“我对象送的，说配她的草莓发夹。”徐启豪浩然挠了挠后颈，耳尖红得滴血：“我……我也脱单了，昨晚社团活动认识的，她会弹古筝。”
沈杰的鸭腿停在半空：“你们俩？上周五还说‘大学不谈恋爱’的？”张宇轩哼了声，抓起鸭腿咬了口：“那是没遇到对的人！我对象说我打游戏时专注的样子特帅——哎你别笑！”徐启豪浩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印着小兔子：“她给的，说我像兔子。”
沈杰看着两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兄弟突然变得扭捏，突然想起早上姜雅琴睫毛上的雪星子。
他咬了口鸭腿，脆皮在嘴里发出轻响，像极了青春里那些突然绽放的小火花——不期然，却烫得人心尖发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景明发来的消息：【双11预售数据炸了，拼多多那边说库存要扛不住了。】他盯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口袋——有些火，才刚点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