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不用客气。”朱雀开门见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们这次来，诚意很足。两个方案，一，我们全资收购价格绝对公道。二，我们注资合作你用工厂入股，我们负责所有运营和销售。”
老杨的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浑浊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毫不掩饰的贪婪。
但那贪婪只出现了一秒，就迅速被一种更深的东西压了下去，那是一种惊恐。
他搓着手，支支吾吾地开口：“这，这个事太大了，我得和我老婆商量商量得考虑几天。”
朱雀的眉头皱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林楚钦忽然站起身，不等老杨反应，就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在空无一人的厂区里信步闲逛。
厂房的门都锁着，但有一间仓库的窗户破了。林楚钦走过去，抬手扒着窗沿，朝里望去。
仓库里，整齐地码放着几箱刚刚生产出来的饮料，瓶身光秃秃的，没有贴任何标签。
他又扫向仓库的后门，那扇门紧闭着，但门前的泥土地上，有几道崭新且深刻的轮胎印，看宽度和花纹，是重型卡车的。
林楚钦退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回到办公室时，朱雀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老杨还在重复着那几句车轱辘话，一口咬定要考虑，言语间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杨厂长，我们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的。”朱雀压着火气，做最后的努力，“这个机会错过了，你这厂子，就只能等着长草了。”
老杨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嘴里说着“是是是”，却绝口不提合作的事。
离开工厂的路上，越野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朱雀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金山摆在面前都不要！宁愿守着个破厂子等死！”
林楚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草，神情平静。
“这个厂长身不由己。”
朱雀一愣，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他不是不想卖，”林楚钦收回视线，“是不敢卖。”
“不敢？”
林楚钦伸出两根手指，分析道：“一个快破产的工厂不可能拒绝咱们开的条件。他之所以拒绝，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威胁他，不准他把厂子卖给任何人。”
朱雀心头一震。
“从他那副样子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林楚钦靠在椅背上，“所以不用再联系他了。”
“就这么算了？”朱雀不甘心。
“他今天拒绝咱们，是演一场戏，给背后的人一个交代。”林楚钦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等他交完差，用不了多久，就该偷偷来找咱们了。”
他转过头，看着满脸困惑的朱雀，笃定地说道：“因为他心里清楚，我们才是他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夜色如墨。
林楚钦刚洗漱完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按下接听键，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厂长老杨那刻意压低了的、带着颤音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神医，我们能见一面吗？”
“就你一个人，千万别告诉任何人！”
“林神医，您……您来了。”
角落包厢里，厂长老杨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他快步过来，探头往林楚钦身后张望了一圈，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后，才手忙脚乱地把门从里面反锁。
“咔哒”一声，也把外头所有的声音都隔绝了。
“杨厂长，有话就说吧。”林楚钦在他对面坐包厢里的茶早就凉了。
老杨搓着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林神医白天是我糊涂！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他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不响但姿态很足，“我想通了，这厂子我不卖了！”
他死死盯着林楚钦，眼睛里冒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
“咱们合作！”
“我出厂房，出设备出工人！您呢，就出个方子，咱们利润对半分！您一分钱都不用掏！”
林楚钦没说话，只是伸手端起面前那杯凉透了的茶，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这一下，让老杨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杨厂长，”林楚钦终于开口，声音很平，“你背后的人是把你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老杨整个人一僵。
“什么背后的人，林神医您说笑了这就是我自己的主意……”
“是吗？”林楚钦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你那个厂子，早就被人掏空了，你现在就是个传话的，还敢坐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
“他们让你过来，是想一分钱不花，就把我的东西从这儿拿走。”
“你办得到吗？”
老杨的腿一软，再也撑不住，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很快就浸湿了衣领。
林楚钦站起身，拉开门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风吹在脸上，他没有回百草堂，而是绕到了院子后头。
兜里的手机却在这时震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一个火气冲天的年轻男声便炸了开来。
“姓林的！”
林楚钦把手机拿远了些。
“我妹妹那么信你，你就是在背后这么捅她刀子的？！”
妹妹？
他皱起眉：“你是谁？”
“我是谁？”对方气笑了，声音吼得更响，“我叫朱焱！朱雀是我亲妹妹！”
朱雀的哥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朱焱的咆哮又灌了进来。
“我刚看到新闻！活力源饮料厂，对外宣布跟你‘神医林楚钦’达成了独家战略合作！”
“现在整个圈子都传遍了！你本事见长啊！过河拆桥玩得这么溜！”
“我拒绝了。”林楚钦打断他。
“拒绝了？”朱焱的声音里全是嘲讽，“说得比唱得好听！我看你是嫌我妹妹分你的钱太多，想把我们朱家一脚踹开，好自己独吞吧！”
“林楚钦，我真是小看你了！我妹妹为了你的破事跑前跑后，你倒好，转头就给了她一刀！”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