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帮助皇后分娩,昨晚查找了一晚的疫疾文史书籍,宜夏很是疲惫,朱沉带人给她收拾了一间侧殿的寝屋出来,宜夏也不敢舒服地睡一觉,只和衣在软榻上闭目而眠。
不知过了多久,宜夏忽然惊醒过来,立刻有人端了一盏茶递过来道:“王妃醒了?可要用些茶水?”
宜夏一怔,竟然是如月。颐清宫内堪比炼狱,宜夏进来时一个丫鬟侍卫都没带,他们的命也是命,她不能把这些人都拖入死地。而如月显然没有听她的命令,擅自进了颐清宫。
“你怎么进来了?!”宜夏鲜少有这么严厉的时候。“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如月立刻跪下肃然道:“奴婢知道,但自从奴婢跟在王妃身边起,命就是王妃的了,王妃深入险地,奴婢也会随王妃深入险地。”
宜夏无奈,轻叹道:“这么说如星也进来了?”
“是。”
“你们的命是父母给的,只属于你们自己而不属于任何人,性命宝贵,当好好珍惜才是。”
如月目光灼灼地看着宜夏:“王妃怀有仁义之心,奴婢认定了您为主子,当至死效忠。”
“好了,起来吧。”宜夏伸手将她扶起,“既然都进来了,也只能如此了,喝过防疫的汤药没有?如星呢?”
如月道:“已经喝过了,颐清宫里正缺人手,如星去帮钱太医煎药去了。”
“记得按时喝防疫的汤药,随时戴好面巾,经常用木炭水洗澡,衣服换洗下来要熏醋。”宜夏一一交代道。
“奴婢省得,钱太医已经交代过了,方才王妃睡着的时候,奴婢已经用药水将这屋子擦拭一遍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看天色还不晚,她应该没睡多久。
“还未到午时,王妃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再睡一会儿吧。”如月劝道。
“不了,我去看看陛下。”宜夏起来理了理衣饰,如月递过一张新的面巾给她系好。
刚出门,只见朱沉匆匆而来,满面的喜色,“王妃,陛下服药后高热开始渐退了!钱太医请王妃过去一同诊看。”
“好。”宜夏闻言,立刻跟着朱沉去了正殿。
钱太医正在诊脉,宜夏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不一会儿,钱太医让出了位置,“王妃也诊诊看。”
宜夏上前搭上萧炽的腕脉,确实有力了许多,他正在出汗,手脚也不再冰凉。
宜夏对钱太医点了点头,两人的目光中都是欣喜,说明处方是有效的!
一日之后,贺太医和罗太医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染疾的宫人也逐渐开始退热,身上的瘰疬也没有继续溃烂恶化的迹象,有吐血之症的人也逐渐好转。
颐清宫内的疫疾治疗终于看到了曙光,颐清宫外却开始乱了。
嘉容皇后从一开始见到秦柔就知道有事发生了,秦柔自从出嫁后便只任司仪之职,不再入后宫掌事。
在嘉容皇后的追问下,秦柔也瞒不住宜夏入了颐清宫的事,嘉容皇后立刻想到是萧炽出事了。
“娘娘,您还在月子里,千万不能多思多虑啊。”秦柔不断地劝解道:“您要相信钱太医和王妃一定能稳住颐清宫的疫疾。”
嘉容皇后面色暗淡,“定是陛下也已染疾,否则宜夏不会丢下后宫的事冒险进颐清宫。你老实告诉我,陛下如何了?”
“娘娘,我真的不知。”秦柔握着嘉容皇后冰凉的手道:“景王妃只说定要尽早解决颐清宫的疫情,否则终有一日会蔓延开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娘娘千万别多想,您还有小公主要照顾,不能垮下来。”
嘉容皇后也握紧了秦柔的手,眼泪滑落,“可陛下还没见过小公主,还没给她赐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不会的!”秦柔也红了眼眶,用帕子拭去嘉容皇后的眼泪,道:“娘娘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陛下定会安然无恙!”
另一边,宫里发生疫疾的事已然泄露,不少朝臣得到了消息,纷纷聚集在崇明殿要内阁首辅冯缭给个说法。
冯缭知道宫中这么大,人这么多,即便封宫也是无法完全封住消息的,能瞒住这些时日也已是极限。
他只得向诸位朝臣说明了颐清宫内发生疫疾之事,但是隐瞒了陛下也已发病的事,只说为防止疫疾蔓延,陛下如今被隔离在颐清宫内,宫里的太医已经在处置疫疾,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控制之类的场面话。
朝臣们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个个要求要面见陛下或者看到陛下的亲笔文书才能相信。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乱,一道沉稳镇定的声音道:“北齐文景三年,连州曾有大疫,封城数月死去数万百姓;西秦庆丰九年,敏州大疫,因防控不及时,导致周围十多余州城受疫,重创西秦,让西秦之后的十余年里都没能恢复过来。这次的疫疾与北齐连州和西秦敏州的疫疾相似,诸位大人如今还能在崇明殿里高谈阔论,皆是陛下及时下令封宫并不顾自身安危将自己隔离在颐清宫之故。”
说话之人便是许知书,他话音一落,太常寺少卿伍大人便道:“我等不过是想知道陛下是否安好罢了,陛下先前两次称病封宫罢朝,一次是因‘燕王之乱’,一次是说身有重疾,前两回还能见着皇后娘娘,这回连皇后娘娘都不露面了,究竟是陛下有恙还是有人想学西秦摄政王把持朝政,我等也是不清不楚。”
“皇后娘娘才产下小公主,如何出来议政?”冯缭冷声道。
“就因为娘娘产下的是公主,南楚江山后继无人,才容易生出胆大之人。”光禄寺署正余大人讽刺道。
“即便萧氏无人,南楚的江山也轮不到你们来指点。”一道慵懒又充满嘲讽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众朝臣回身一看,竟是景王萧灿!
他身上的战甲未除,乌盔红缨,腰佩长剑,面上是一贯地嘲讽冷笑,身上却带着沙场的杀伐血腥之气。瞬间崇明殿内一片寂静,一时间谁都不敢再出声。
萧灿不疾不徐地走到太常寺少卿伍大人和光禄寺署正余大人面前,勾唇笑道:“二位大人既然这般想面圣,那就入宫吧,陛下在颐清宫里想必也是很想念诸位大人,伍大人和于大人就作为代表去颐清宫见见陛下。”
两位大人霎时面色惨白,许知书说了那一番话后他们也是怕的,若颐清宫内真的是那样可怕的疫疾,进去就是九死一生,谁不怕死?
两人连忙跪下道:“是臣失言,请殿下恕罪!”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两位大人还是去看看吧。”萧灿轻轻摆了摆手,他的亲卫立刻上前将两位大人拉了出去,伍大人和余大人简直吓破了胆,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连喊饶命,而萧灿充耳不闻。环视了一圈道:“还有哪位大人想去陪陛下的,都站出来吧。”
朝臣们瑟瑟发抖,哪还敢造次,萧灿讽笑道:“看来还是伍大人和余大人忠心可嘉。”他面带笑意,声音却凛冽如刀,“出了宫门,宫中之事谁再敢泄露半句扰乱了民心,那就不是入宫陪陛下说话聊天这么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