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昂？
姜笙笙没多想，细细道来他的病情。
女帝兴致缺缺地抬抬手，顺手理了理易几上杂七杂八的偏方书页：“笙笙觉得此人如何？”
永远猜不透陛下心思的小太医拧眉沉吟，片刻后开口道：“羸弱但不服输，学富五车待人温和，倒是妙人。”
这是以臣子角度出发为当今天子分析，女帝想了解的可不止这些：“笙笙误会朕了，朕的意思是，笙笙觉得他可有资格与你并肩，是为良婿？”
这……
一时语塞的姜笙笙不禁噎住。
她还是低估了陛下的好意，哭笑不得的同时绞尽脑汁试图寻个由头婉拒陛下的好意。
天下之人苦疑难杂病久已，她的胸襟与抱负不容她奢想男女情爱之事，况且她确实志不在此。
“笙儿早已及笄，朕深知你心有天下有大志。”女帝见状不再多谈，拍拍她的手，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家有良婿与你一同为朕为大周效力，此乃美事。”
姜笙笙不解。
她与季家公子缘分尚浅，就算日后无缘也能够为大周效力，何必非要加上一定条件。
乱点鸳鸯谱真的不成。
没有那心思的姜笙笙继续埋头苦写。
另一头，季府。
“娘都听说了，这姜家娘子确实有些本事。”季夫人唤来侍女多添些碳火，“药方记下来没，往后我儿身子总算能舒坦些了。”
她身子骨不好，是商户之女，初嫁进季府因三年无所出被老夫人刁难。
好在上天垂怜，她有了两个儿子傍身。
只不过生季昂时遭后院妾室通房记恨，迫不得已早产。
加之寒冬腊月，季昂打娘胎里带出病愈发严重。
每每想到这，季夫人总忍不住掩面抽泣。
季昂已弱冠，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季夫人的心思微动，不着痕迹上下打量坐在对面的大儿子。
衣冠楚楚的青年进屋便褪下厚重暖和的斗篷，浅翠色的冬装衬得他斯文温润。
凌厉的锋眉下，狭长的暗色眸子幽深晦暗，端的一副矜贵沉稳的模样，看得季夫人满意颔首。
知晓季昂到现在依旧不近女色，甚至她强行塞给他的通房丫鬟也被他遣散嫁人，季夫人既骄傲又焦急。
母亲提到姜笙笙，季昂弯起眼眸，细声细语说起她的厉害：“陛下亲封当如是。”
季夫人忽然面色一僵，轻咳道：“到底男女大防，还是不要与姜家娘子多接触，免得平白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听出季夫人言下之意的季昂上扬的嘴角顿住。
他垂下眼睑，遮住闪烁的眸光。闻言淡淡应了声，室内静了下来。
季夫人拧眉睨了眼垂眸乖巧的季昂，端起茶盏抿了口，长叹一口气后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待季昂离开后院回到自己院落，季夫人摸了摸手上的指环和手腕的手镯，凉凉问道候在一旁的张嬷嬷：“嬷嬷，你说昂儿是什么意思……那姜家娘子确实不错，但她不适合做季家的长媳。”
姜小太医是当今陛下亲封亲迎的女官，他们季家需要的是能够为打理好府内众多事的贤良淑德的娘子，而不是整天抛头露面，不能为夫君为家族考虑的女官。
“奴才瞧着，大公子或许没那方面的想法。”张嬷嬷说实话挺佩服姜小太医的，她上前捏捏季夫人的肩膀，说些体己的话，“说到底父母之命不可违，大公子平日稳重孝顺，自是不会与夫人唱反调的。”
季夫人闭上眼睛，深深叹口气：“但愿如此。”
她这个大儿子向来是个有主见的。
只希望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回到自己院落的季昂站在窗前，手中的书籍如何也读不进去，满脑都是季夫人暗似提醒的话。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会不喜姜笙笙，明明她们未曾谋面……
头痛欲裂的季昂索性放下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古籍，从一旁书柜上挑出略略看过些许的医书。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摩挲墨字，季昂不禁想到，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宫内忙起来了吧。
唤来小厮的季昂要过他手里的药方，重新抄了份递给他。
待小厮摸不着头脑地离开，季昂满脸欣喜地整理平整略显皱巴的药方，把它夹进自己习惯阅读的书中。
季昂撩起衣袖磨墨，他执笔沾取墨水俯身在纸上细细作画——简单的几笔勾勒出小娘子的清冷玉洁。
直起身的青年掩唇咳嗽几声，缓过来后随意擦拭手上不小心碰到的墨水。
他注视越于纸上栩栩如生的小娘子，默默换上朱砂红，在她眉心点上——画龙点睛般。
捂住心口的季昂既迷茫又兴奋。
他嘴里喘着粗气，伸手触碰小娘子眉心的朱砂红，像痴迷天上仙宫清冷仙子的凡人。
指腹被染上朱红，顺势下移又被季昂抹在她的唇瓣，添上几丝娇俏，柔化她身上不似真人的神性。
季昂的眼尾漫上病态的薄红。
他痴痴地抬手半掩半张脸：“子离甚是倾……”
……
本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姜笙笙用过晚膳后，收到姜夫人命人送来的帖子。
“季大公子？”姜笙笙整理抄本的动作一顿，接过帖子看了看，恍然道，“原来真的递来了帖子。”
姜夫人早就通过姜大人和姜老爷子两人了解到今个儿发生的事，她意味深长地拍拍姜大人的手：“真是缘分啊，前不久季夫人还递帖子邀我一起置办东西。”
姜大人没多想，自豪地摸摸胡子，朗声大笑：“不愧是我儿，随我！”
话音落下，耳朵被揪住的姜大人面目狰狞：“疼疼疼——夫人慢些，为夫的耳朵要被拧掉了。”
笑眯眯的姜夫人丝毫不松手：“怎就随了夫君？”
福至心灵的姜大人眼睛一亮，忙求饶：“随夫人，夫人知书达理外秀慧中聪慧过人谈吐大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娶到夫人实乃竹筠之幸！”
竹筠，姜大人的字。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姜夫人睨了眼讨好一笑的姜大人，到底还是松开手，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做母亲的，心思总要敏锐些。
她大概猜到季夫人的心思了……你季家没那个心思，难道我姜家就有了？
当今陛下亲封亲迎的女官，哪里轮得到你季家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