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落后几步的刘茂,在男人大喊周围屋舍发出响动时,就一言不发地往回跑。
他大概明白桑榆用的是什么法子了,可真是个聪明人。
他一开始就没进入太深,加上反应及时跑得快,在三人被前后围住之时,已然跑到了巷口,安静地站在一旁看戏。
而巷子中的三人可就没那么好运,城里小偷飞贼甚是猖獗,谁家没有几件被偷去的东西。
现如今小偷还敢光明正大地跑过来想要伤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各种武器拳头便如雨点般落在三人身上。
一通拳打脚踢后,男人将自己睡熟的女儿交给妻子,上前分开众人:“诸位别打了,打死人不好向官府交代。”
被人群围殴的三人双手抱头缩成一团,身体还不时哆嗦两下,一看就是被打狠了。
察觉到身旁围拢的人群散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王承平缩着脑袋,从护在脑袋上的手肘缝隙中抬头看,正对上男人玩味地笑。
“不学好想对人家小姑娘下手是吧,实话告诉你,人早走了。你们跟了一路的是我和我女儿,老子故意领你们过来的。”
这话说的是杀人诛心,王承平本以为是自己一帮人不小心踢到了铁板,没成想压根就没找对人。
“行,是我们眼力不够,被打我们认栽。只是打了打过、骂也骂过,如今我们是不是能走了?”
这些人动手的时候虽然没有拿刀直接砍下来,但棍子一类的钝器可没少往他们身上招呼。
王承平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后背的肩胛骨被砸得生疼,要是脱下衣服定然是青紫一片。
他现在一点报复或者仇恨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走?”男人冷笑一声,“竹水巷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害这么多人淋了雨,不得赔点药钱?”
好嘛,他反倒讹上王承平了。
“你……”缩在王承平旁边的年轻人一下跳起来,指着男人的鼻子就要开骂。
他们无缘无故挨了顿打不说,原本说好的抢银子分钱眼看也没戏,现在还要倒贴钱出去,他身上哪有钱。
这要真被他骂出声,少不了得再挨一顿打。王承平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赔着笑点头答应下来:“应该的,应该的,该赔。”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年轻人别乱说话,从身上摸出二钱碎银,毕恭毕敬地递给男人。
“您看现在我们能走了吗?”
男人掂量着手里的碎银,二钱银子,分到每家手里也能有个十文左右,哪怕是街坊邻里,帮忙办事也得有利可图方能长久。
他终于松口:“街坊们,放人。”
堵住巷口的人群让出一条路,三人见状立马发足狂奔往出口跑,连身上的伤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跑出巷子回到大路之上,体力耗尽再也跑不动的王承平也不管地上积水,一下瘫坐在地。
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抱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钱没捞到老子还倒赔出去二钱银子。”
“王哥你刚刚干嘛拦我,那人分明是在故意讹咱们。”
说话的是刚刚那个想要出声的年轻人,他对于刚刚没能痛骂对方仍旧有些忿忿不平。
王承平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不知道他在讹我,但就那种情况,要是不交钱,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
天黑、雨夜、小巷、几十人围困,哪怕一人一口唾沫吐过来,他们都不能好受,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有武器。
这种情况下不是他怂,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早知道一开始趁着那些人还没跑出来,就提着刀去制住那人。哪怕我速度不够,但茂子身手好,肯定来得及。”
年轻人小声嘟囔着,话语里满是对自己没能好好发挥的懊恼,提到刘茂,他往身周看了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茂子呢?”
不远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刘茂缓缓朝着他们走来:“没事吧?”
“茂子你小子不地道啊,兄弟几个一起进去,就你跑得最快,也不知道拉哥哥一把。”
刘茂没有说话,几人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觉得当时他大概正好落后几步,看情况不对跑得快。
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王承平发话道:“时候不早,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迟些怕是要宵禁。”
“那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年轻人心中仍旧有着怨气,要他说,就该潜回去掳走那人的女儿,再一把火烧了他家的房子。
“不算的话,你还想怎么办?杀人放火、烧杀抢夺?”王承平一点也不想跟他废话,一骨碌爬起就往西走。
再不走等着城里打鼓宵禁,那是想走都走不了。要是被逮着宵禁之后不回家还在路上乱跑,可是要坐牢的。
刘茂默默跟上,今日跟桑榆的一番对话,让他内心有了些许触动。
但就因为一番话而随便舍弃来钱的门道,他做不到。那不仅仅是钱,更是他娘的命。
被跟踪过一次之后,桑榆一路上走一段就要回头看一眼,生怕再被什么人给盯上。
如此一来,速度又慢了几分,等她到西城门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在城门洞下伸着脑袋不停张望的桑永景。
看见她,桑永景也顾不得淋雨,手遮在脑袋上一路朝她小跑过来。
一到近前,桑永景就开始细细打量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透过厚厚的雨帘和蓑衣,精准地发现她的。
“榆儿,怎么现在才来,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受没受伤?你的衣服?”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桑榆身上的衣服换了。
“没出什么事,就是避雨耽搁了会儿,衣服是我主动跟人换的,方便脱身。”
桑榆简单两句话将事情带过,取下脑袋上的斗笠给他戴上,而后牵着他往城门洞里走。
“诶,你戴着,别淋着。”桑永景哪愿意自己戴,又取下给她戴上。
两人你给我戴我给你戴的忙活一通后,谁也没能避开被雨浇了一脸。
知道拗不过他,桑榆最终也不再继续挣扎,问起自己关心的事:“爹你出坊市时没被人跟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