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璃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银白色的虚空中。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数流动的光带交织成网,每条光带上都闪烁着不同时空的片段。赤璃看到了云巅书院的初遇,看到了两界联姻的盛况,甚至看到了他们白发苍苍时仍携手同行的画面——所有记忆如同星辰般悬挂在虚无中。
\"岑墨!\"他急切地环顾四周,声音在虚空中荡起奇异的涟漪。没有回应。
就在赤璃准备随意选一条光带闯入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别找了,他不在这里。\"
赤璃猛地转身。一位身着银灰色长袍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老者面容慈祥,双眼却如同包含万千星辰般深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根扭曲的权杖,杖身缠绕着与周围光带同源的能量。
\"你是谁?\"赤璃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却发现自己的魔气在这里无法凝聚。
\"时空的看守者,因果的维护者。\"老者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你可以叫我'守时人'。\"
赤璃眯起眼睛:\"是你把我们分开的?\"
守时人摇摇头,权杖轻点,虚空中浮现出两界封印处的画面——岑墨和赤璃正联手施展融合法术,而封印下方涌动着不祥的黑光。
\"是你们自己触动了上古禁制。那封印不仅是空间结界,更是时间节点。\"老者叹息,\"若非我及时介入,你们早已被时空乱流撕碎。\"
画面中,当黑光爆发时,一道银光确实从天而降,将两人分别包裹。
赤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阿墨现在...?\"
\"安全,但迷失在不同的时间线里。\"守时人挥动权杖,几条光带亮起,显示出岑墨在不同时空的场景——少年时期的他在灯下苦读,青年时期的他在书院授课,甚至还有老年时期的他独坐情缘树下。
\"这不是普通的时空错位,而是情劫的最后考验。\"守时人深邃的目光直视赤璃,\"你们仙魔相恋,本就逆天而行。若要这份感情经得起永恒,就必须证明它能超越时间本身。\"
赤璃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什么考验?\"
\"很简单,也很难。\"守时人指向那些闪烁的光带,\"你们需要在不相见的情况下,通过改变对方过去的关键选择,帮助彼此成为能够相爱的人。\"
赤璃皱眉:\"什么意思?\"
权杖轻点,一段新的画面展开——少年岑墨正站在藏书阁禁书区前犹豫不决。
\"看,这是岑墨十四岁时的关键节点。如果他当时没有冒险偷学禁术,就不会发展出后来融合仙魔之力的能力,也就无法在你们初遇时安抚你的魔气暴走。\"
画面中的少年岑墨最终转身离去。就在此时,一道红光闪过——赤璃认出那是自己之前在不同时间线留下的魔气印记。少年突然停步,像是感应到什么,重新走向禁书区。
\"你之前无意的干预已经改变了一些小事。\"守时人点头,\"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新的画面展开,显示赤璃自己少年时的场景——小赤璃正被几个魔族贵族子弟围在墙角。
\"这是你第一次魔力暴走的时刻。如果没有岑墨在未来给你的那首静心咒,你会重伤那些欺负你的孩子,从此走上暴虐之路。\"
赤璃胸口发闷。他记得那一天,那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绝望。当时确实有一阵莫名的清凉感让他恢复理智,他一直以为是母亲在天之灵的庇佑...
\"是阿墨?\"
守时人微笑:\"未来的他会通过某种方式传递静心咒。而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关键节点,在不直接见面的情况下引导对方。\"
赤璃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失败了呢?\"
\"那么你们将永远困在错乱的时空中,逐渐忘记彼此,最终成为两条平行线。\"守时人的声音变得严肃,\"更严重的是,两界封印会因失去你们的维系而崩塌。\"
虚空中突然浮现出可怕的画面——仙魔两界在战火中崩塌,无数生灵涂炭。赤璃看到了洛凝雪和玄晔在战场上背靠背战斗,看到了已经成为书院教师的瑾清烟保护学生撤离,甚至看到了他们收养的小满在战火中哭泣...
\"不!\"赤璃伸手想抓住那些画面,却只触到虚无,\"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
守时人举起权杖:\"首先,你需要找到岑墨留在各时间线的'印记'。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权杖划过之处,几条光带亮起。赤璃看到不同时期的自己身边都出现了微妙的改变——一本突然出现的静心咒典籍,一场恰到好处的及时雨,甚至是一只在危急时刻指引方向的灵蝶...
\"这些都是岑墨的手笔。\"守时人解释,\"他比你更早理解规则,已经开始在时空中引导你。\"
赤璃突然想起什么:\"那我也见过他!在饕餮封印时期,他用了我们的融合符咒!\"
\"聪明。\"守时人赞许地点头,\"那是他留给你的第一个明确信号。现在,轮到你行动了。\"
虚空扭曲,赤璃面前出现三道发光的门户。
\"第一条路,回到岑墨的童年,引导他突破父亲的束缚。第二条路,前往他的青年时期,帮助他坚定追求真我的勇气。第三条路...\"守时人顿了顿,\"最危险但也最直接——进入他的意识深处,唤醒他对你的记忆。\"
赤璃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向第三扇门:\"我选这个。\"
\"你确定?\"守时人挑眉,\"那可能会让你直面他内心最黑暗的恐惧。\"
赤璃的指尖已经触到门框:\"我见过他孤独的样子,见过他压抑的天才,但从未真正了解他的全部恐惧。如果这真是情劫的最后考验,那么我要直面他最真实的一面。\"
守时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你所愿。\"
门户洞开,赤璃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入其中。天旋地转间,他感觉自己被分解成无数光点,又重组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
这里是一片纯白的领域,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迷宫,墙壁由流动的记忆画面构成。赤璃走近,看到那些画面全是岑墨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初遇时的剑拔弩张,深夜畅谈时的会心一笑,甚至是争吵后别扭的和好...
\"阿墨?\"赤璃试探着呼唤,声音在迷宫中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记忆画面随着他的接近微微闪烁。赤璃选择了一条通道前进,每一步都激起涟漪般的波动。
转过几个弯后,周围的画面突然变得阴暗。这里展示的是岑墨独自一人的场景——帝君宣布赐婚时他紧握的拳头,深夜惊醒时额头的冷汗,甚至是赤璃重伤时他无声的眼泪...
迷宫深处传来微弱的琴声。赤璃循声而去,来到一个开阔的圆形空间。中央坐着岑墨的身影,但比现在年轻许多,正是他们初遇时的模样。他面前悬浮着一架半透明的古琴,手指拨动琴弦,却没有发出应有的声音。
\"阿墨!\"赤璃冲上前,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年轻的岑墨抬起头,眼神空洞:\"又是幻觉吗...\"
\"不是幻觉!是我,赤璃!\"赤璃用力拍打屏障,却只激起几道波纹。
岑墨摇摇头,继续拨动无声的琴弦:\"每次都是这样...看得见,听不见,摸不着...\"
赤璃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真正的岑墨,而是他意识深处对\"无法被理解\"的恐惧化身。守时人说的没错,他正在直面岑墨内心最脆弱的部分。
\"一定有办法...\"赤璃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墙上有一段特别的记忆——那是他第一次听岑墨弹琴的场景。当时他随口说了句\"这曲子真好听,像在讲一个孤独的人终于找到家的故事\",岑墨震惊的表情他至今难忘。
赤璃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那段记忆上。奇妙的是,他的手掌竟然穿过了屏障,直接触碰到了记忆中的画面。
\"阿墨,\"他轻声说,\"记得吗?那天我说你的琴声像在讲一个孤独的人找到家的故事。你后来告诉我,那是你母亲生前作的最后一首曲子,从来没人听懂过...除了我。\"
琴声戛然而止。
年轻的岑墨缓缓抬头,这一次,他的目光准确地对上了赤璃的眼睛:\"赤璃...?\"
\"是我。\"赤璃努力让声音穿过屏障,\"我在这里,一直在找你。\"
\"这不是幻觉?\"
\"不是。\"赤璃将整个前臂伸进屏障,\"抓住我的手。\"
岑墨迟疑地伸出手,在即将触碰时又缩回:\"如果我抓住你,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消失?\"
赤璃的心揪成一团。岑墨究竟在这迷宫中经历了多少次失望?
\"这次不会。\"他坚定地说,\"因为我需要你,就像你需要我一样。\"
两人的指尖终于相触。刹那间,整个迷宫剧烈震动,墙壁上的记忆画面如瀑布般流动起来。赤璃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拖入屏障内,与年轻的岑墨合二为一。
天旋地转中,他听到守时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好,你们通过了第一层考验。现在,是时候面对真正的恐惧了...\"
白光散去,赤璃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上。天空呈现不祥的血红色,远处仙界的宫殿正在崩塌,魔界的火山喷发出漆黑的烟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央,站着成年岑墨的背影,他面前是两具相拥的尸体——赤璃认出那是自己和岑墨。
\"不...这不可能...\"赤璃的声音颤抖着。
岑墨转过身,脸上是赤璃从未见过的绝望:\"每一次...每一次我试图改变,结局都是这样。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赤璃。这是天道法则。\"
赤璃冲上前:\"这只是幻象!守时人说过这是考验!\"
\"是吗?\"岑墨惨笑,\"那为什么每次我回溯时间,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结局?为什么我们越相爱,两界就越接近毁灭?\"
赤璃这才注意到,岑墨手腕上缠绕着无数细小的光丝,每根都连接着不同的时空片段。他正在同时经历所有可能的结局,而每一个结局都是悲剧。
\"不对...\"赤璃摇头,\"守时人说我们可以改变过去...\"
\"我试过了!\"岑墨突然激动起来,\"我回到你小时候阻止你被欺负,结果你变得软弱无能,无法在魔界立足;我阻止父亲压制我的天赋,结果我因过早展露才华而被敌对派系暗杀...每一次干预都导致更糟的结果!\"
赤璃如遭雷击。这就是岑墨内心最深的恐惧——不是孤独,不是不被理解,而是爱他会带来毁灭。
\"那就不改变。\"赤璃突然说。
岑墨愣住:\"什么?\"
\"不改变过去。\"赤璃向前一步,\"我们经历的每一个痛苦,每一次挫折,都造就了现在的我们。你因为父亲的压制才学会隐忍和坚持,我因为那些欺负才变得强大而富有同情心...\"
周围的末日景象开始波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
\"但是两界...\"
\"两界不是因为我们的相爱而毁灭,\"赤璃坚定地说,\"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勇敢!\"
他抓住岑墨的手腕:\"记得我们创造的那个融合法术吗?当时你说过,最难的不是平衡仙魔之力,而是相信它们可以共存。\"
岑墨眼中的绝望开始动摇。
\"阿墨,我们的感情从来不是错误的。\"赤璃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感受到了吗?这颗心为你跳动了几百年,穿越了多少时空,它从未犹豫过。\"
一道金光从两人相触的地方迸发,迅速扩散至整个末日景象。血色天空被撕裂,露出背后璀璨的星河。赤璃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心底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我明白了...\"岑墨轻声说,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不是改变过去,而是...接纳它。\"
守时人的身影在金光中显现:\"恭喜你们,通过了最终考验。\"
周围的场景再次变换,这次他们站在一片宁静的湖面上,脚下倒映着无数星辰。
\"真正的爱情不是寻找完美的人,\"守时人微笑,\"而是用完美的眼光,看待不完美的人与经历。你们明白了这一点,就有资格跨越最后的门槛。\"
湖面升起两扇门,一扇纯白,一扇漆黑。
\"现在,选择吧。一扇门通向岑墨原本的时间线,一扇通向赤璃的。只有一人能回到正确的时间点,另一人将永远成为时空中的幻影。\"
赤璃和岑墨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送他回去。\"
守时人哈哈大笑:\"果然如此。但别急,还有第三条路——\"
他权杖一挥,两扇门之间出现了第三道七彩光门。
\"一起踏入未知。没有记忆,没有力量,甚至可能不在同一个时空。你们愿意赌这个可能性吗?\"
赤璃看向岑墨,发现对方也在看他。不需要言语,他们同时迈步,双手紧握,一起走向那道光门。
\"等等!\"守时人突然叫住他们,\"在你们走之前,有东西要还给你们。\"
他手掌一翻,掌心浮现两枚小小的光球——一个是跳动的火焰,一个是流动的云气。
\"你们在时空中留下的印记。带着它们,或许能在混沌中认出彼此。\"
光球分别融入两人的心口。赤璃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记忆中所有与岑墨有关的片段都变得无比清晰。
\"准备好了吗?\"岑墨轻声问,手指与他紧紧相扣。
赤璃咧嘴一笑:\"只要有你在,去哪儿都行。\"
他们一起跨入光门,消失在璀璨的光芒中。守时人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仙魔之恋,逆天而行...但或许,天意本就如此。\"
他权杖轻点,虚空中浮现出新的画面——两界交界处,封印重新稳固,而情缘树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