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的顾相。
下一个真的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的就是淮南王刘璋了。
如果刘璋还有别的儿子在的话,他说什么也要卯一卯的,奈何萧督主狠辣不输长公主,将刘景绑去京中前就提前把刘璋的剩余子嗣提前送到地府为刘璋开路了。
为了升华淮南王府的父子情,萧督主更贴心的助力淮南王六根清净,免去世俗情欲烦扰,能专心致志独宠一子。
刘璋呼哧喘着粗气,整个人颓丧到了极点:“殿下但问无妨,罪臣定如实作答。”
燕灼灼露出满意之色,眼底的寒芒却没丝毫消融。
“那便说说看,多年前裴城那场瘟疫的始末吧。”
刘璋面皮猛的抽动,顾相也皱起了眉。
笃笃——
燕灼灼指骨在桌上敲击了两下,似不满刘璋的沉默,“淮南王,本宫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令郎的寿命,也是有限的。
刘璋深吸一口气,咬牙艰难开口:“自我淮南王府立足江南府以来,裴城仅经历过一次瘟疫,便是此番……”
顾相猛的站起,厉声问道:“淮南王此话何意,老朽怎记得先帝在世时,裴城也遭过一场瘟疫,城中百姓死伤过半!举国哀哉!”
萧戾垂眸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刘璋闭着眼,声音渐低,像是下定决心般,一口气道:
“当年先帝下诏让柱国公前往裴城调查裴氏一族谋逆之事……”
“裴氏满门清流,柱国公入城就下令抄家,并未找到裴氏谋逆的证据,便下令让城中百姓检举,百姓无人愿意污蔑裴氏,便遭柱国公屠戮……”
“裴氏举族遭柱国公冤杀,为其求情的百姓也尽数被屠。”
“柱国公下令封城,令手下活剐了裴氏族人,想活命者,须得食裴氏血肉,凡不食者,皆以谋逆罪人论处,当场格杀……”
“裴城半数百姓与裴氏族人惨遭毒手,剩余者,皆食裴氏人血肉才苟延活命……”
刘璋越说声音越急:“死伤太多,如人间炼狱,运河血染七日不褪色,苍鹰秃鹫皆盘旋空中,景三思为遮掩自身罪行,以瘟疫之名,掩盖此事。”
“城中苟延残存的百姓因为吃了裴氏的血肉,也间接成了帮凶,便也帮着隐瞒,无人敢说出真相……”
刘璋顿了顿,再度深吸一口气:“景三思称屠杀裴氏是奉先帝之命,故而本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荒唐!”
顾相声音骤然拔高,他骇然欲绝的瞪着刘璋,脸色苍白:“此等暴行,此等惨绝人寰之恶举……景三思他怎么敢的!先帝他、他又怎会……”
顾相声音戛然而止,他想到之前被燕灼灼揭露的种种,脸色变幻不定。
先帝他……做不出这种事吗?
顾相僵硬的看向燕灼灼,却见她神色平静,显然,刘璋所言的这些事,她早就知晓。
或者说,从头到尾,她的目的就是揭露此事!
可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此事一旦大白于天下,黎民百姓将唾弃先帝,先帝也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啊!!
那可是她的父皇!!
“殿下……不可啊……”顾相颤声道:“社稷会乱,民心会失,燕氏皇族将颜面无存啊——”
燕灼灼笑容渐深,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顾相如坠冰窖。
“顾相杞人忧天了。”
“先帝他,早已殡天了啊……”
死人,还要什么颜面。
“至于社稷,正是为了燕氏的社稷江山,才要拨乱反正,还死者清白,如此才能安民心啊。”
“更何况……”燕灼灼捂着心口,露出担忧神色:“本宫自打进了裴城,就日日噩梦,梦中皆是先帝在九泉下凄惨哀嚎,下油锅,造酷刑,四面皆是怨魂,全都在找先帝索命啊。”
“若不还裴氏一族清白,只怕先帝在地下也无法瞑目,反而要日日遭受磋磨啊,本宫此举,也是为了敬孝啊!”
“否则,本宫真怕哪日苍天震怒,降下神雷,直接劈了皇陵,到时候燕氏的列祖列宗只怕都要跟着遭殃。”
顾相:“……”顾相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今日才知何为信口雌黄、何为颠倒黑白!
朝中御史的口舌已够厉害了,但与长公主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这口才能将死人都说活过来!
关键……
顾相总觉得,苍天会不会降雷劈了皇陵不好说,但这位长公主为了达成目的,绝对敢让自家的列祖列宗跟着一起遭殃!
她都敢把亲爹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了,还有什么倒反天罡的事是她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