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苏阳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盘膝坐下,将神识沉入那枚破烂的玉简之中。
果然,在外人看来平平无奇的玉简内部,却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金色的古篆沉浮其中,组成了《万念化神经》的开篇总纲。
“万物有灵,其始于念。念动,则世界生;念寂,则万物灭……”
苏阳试着按照功法所述,去感受自己的“念”。
他开始想:“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出门没看黄历,被那么多人围观,太可怕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立刻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精纯至极的能量,从他虚无缥缈的思绪中诞生,缓缓汇入他的识海。
他的识海,原本像是一口干涸的浅井,此刻,井底渗出了一丝丝清泉。
他继续想:“李默那帮人肯定在笑话我,他们会不会又想出什么坏主意来整我?陈静的哥哥……肯定不会放过我。”
恐惧和焦虑的情绪,如同鼓风机,让那股能量瞬间壮大了一分。识海中的清泉,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还有林清雪!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让我选这个?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她会不会也想害我?”
对未知的恐惧,是更大的燃料!
轰!
苏阳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
他的神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出了识海,冲出了洞府,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一瞬间,整个七十二号灵脉末端区域的景象,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清晰的3d立体模式,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看”到了隔壁洞府里,一个师兄正在偷偷地给自己的飞剑抹一种骚粉色的剑油。
他“看”到了山脚下,两只蚂蚁正在为了一粒米渣而进行着殊死搏斗。
他甚至“看”到了百米之外,李默的洞府里,那家伙正和他几个跟班围坐在一起,桌上摆着几盘小菜,一壶灵酒。
“来!为我们内门第一傻子,苏阳师弟,干一杯!”李默举起酒杯,满脸的戏谑。
“哈哈哈,敬傻子!”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连同他们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嘲讽的表情,都清晰无比地投射在苏阳的脑海中。
苏阳偷听墙角,身体猛地一僵。
他想收回神识,却发现这玩意儿就像是脱缰的野狗,根本不受控制!
他越是想:“别听了!别看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的神识就越是牢牢地锁定在李默的洞府,甚至连他们说话时喷出的唾沫星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什么天谴啊!
苏阳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感觉自己不是得到了什么神功,而是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病。
他的世界,从此再也没有了秘密,也再也没有了安宁。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听着脑海里传来的、李默等人越来越放肆的嘲笑声,听着方圆百米内所有的风吹草动、虫鸣鸟叫,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这庞大的信息洪流给撑爆。
“救命啊……”
他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而他的识海中,那个由烦恼和恐惧汇聚而成的小水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
一整夜,苏阳都处于半疯癫状态。
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连上互联网的原始人,被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冲击得头晕眼花,神魂欲裂。
直到天色微明,第一缕晨光透过洞府的缝隙照进来,他那暴走的神识才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如同退潮般缓缓收回识海。
苏阳瘫在石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骨髓,眼神空洞,面如金纸。
但他的识海内,那个原本只有水洼大小的“神识之湖”,此刻已经扩张了足足一倍有余,湖水清澈,泛着淡淡的银光,其中蕴含的神识之力,比他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
他一夜的担惊受怕、胡思乱想,竟然比得上普通修士苦修数年的神识总量。
“这破功法……”苏阳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他现在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福祸相依”。
这《万念化神经》带给他的力量是实打实的,但副作用也同样要命。如果不能控制这股力量,他迟早会因为信息过载而变成一个真正的白痴。
不行,必须想办法控制它!
苏阳挣扎着坐起来,开始回忆功法的内容。
《万念化神经》的总纲里提到,神识如水,可散为雾,可聚为针。初学者神识失控,是因为“堤坝”不固,无法有效约束神识之水。
而筑起“堤坝”的方法,也与常理相悖。
寻常功法,讲究的是“凝神静气,意守丹田”。
而《万念化神经》的法门,却是“以念制念”。
简单来说,就是当你的注意力被一件事吸引时,你就强迫自己去想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当你的脑子里同时塞满了两件、三件、甚至成百上千件毫不相干的念头时,这些念头就会互相牵制、互相内耗,从而达到一种混乱的“平衡”,将暴走的神识暂时约束在识海之内。
“这不就是精神分裂吗?”苏阳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
但他没得选。
他开始尝试。
他先是强迫自己去想:“李默那帮人太可恶了,居然在背后这么笑话我。”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神识立刻就有了再次向外蔓延的冲动。
他赶紧在脑子里生成第二个念头:“今天早上吃什么?要不要去内门食堂看看?听说内门的伙食比外门好,但会不会很贵?我的灵石还够不够……”
两个念头在脑海里打架,神识蔓延的冲动果然被遏制住了一点。
有用!
苏阳精神一振,继续加码。
“林清雪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帮我?不对,她那不叫帮,叫坑!她是不是和陈静有仇,想拿我当炮灰?”
“我这个洞府也太破了,门口的杂草该除了,不然显得我太懒,万一被人看见……”
“王长老的那只鸡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又被黄鼠狼叼走了?”
“我这身衣服也该洗了……”
一时间,苏阳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各种鸡毛蒜皮、生死攸关的念头互相纠缠,翻来滚去。
他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但神奇的是,他那原本像脱缰野狗一样四处乱窜的神识,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像一头被无数绳索捆住的巨兽,虽然还在挣扎,却暂时无法再冲出识海。
苏阳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总算是找到了控制的方法。
就在他稍微放松下来的瞬间,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李默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根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