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戒律堂的传讯符！
苏阳看着那撮燃烧殆尽的灰烬，手脚冰凉。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他必须出门了。
他必须去那个象征着宗门最高法度，气氛最为森严，据说连元婴长老在那里都得乖乖站着的地方。
他，一个刚刚“被动”筑基，内心还是个炼气小废物的社恐患者，带着一身的秘密和麻烦，即将走上审判席。
“我能……现在就申请叛出宗门吗？”他绝望地想。
【叮！】
系统愉悦地轻吟了一声，仿佛在说：好主意，请加大力度。
前往戒律堂的路，对苏阳而言，不亚于一场公开处刑。
他运转着《龟息万象诀》，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到了炼气五层的水平，恨不得能化作路边的一颗石子，悄无声息地滚过去。
然而，他低估了自己如今在外门的名气。
“快看！是苏阳师兄！”
“苏师兄要去戒律堂了！他看起来好憔悴，脸色那么白，一定是前几天被吓坏了，还没缓过来。”
“是啊，你们看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好像比之前还弱了。唉，肯定是赵虎那个恶霸，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甚至影响了修行根基！”
“苏师兄真是太不容易了，身心俱疲还要去作证，真是吾辈楷模！”
一路上，遇到的外门弟子无不对他投来敬佩、同情、关切的目光，还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他那副因为紧张和社恐而显得畏畏缩缩的样子，在众人眼中，被自动解读为“受创后的谦逊与脆弱”。
苏阳的脑袋埋得更低了，脚步也更快了。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
好不容易，他才挪到了戒律堂的门口。
那是一座通体由黑曜石建成的宏伟大殿，风格肃杀，气势森严，殿前广场上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獬豸石雕，独目圆睁，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苏阳深吸一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迈了进去。
大殿之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
正上方的太师椅上，端坐着那位不苟言笑的李执事。他的下手边，王长老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堂下，脸上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意。
而在堂下，跪着一个披头散发、形容凄惨的人，正是赵虎。
让苏阳心头一紧的是，在赵虎的身旁，还站着一位青年。
那青年身穿月白色的内门精英弟子服饰，面如冠玉，气质儒雅，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文士，而非修士。但他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眼神开合间，精光内敛，显然是个比赵虎更难缠的角色。
苏阳认得此人，是内门有名的智囊型人物，陈静。据说此人修为不算顶尖，但心机深沉，手段了得，在内门拉拢了一批人，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而赵虎，正是他派系中的一员干将。
陈静的出现，让苏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今天的质询，绝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外门弟子苏阳，见过李执事，见过王长老。”苏阳不敢多看，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李执事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苏阳，今日传你前来，是为最终定案。你只需将当日所见所闻，如实再说一遍即可。”
苏阳心中叫苦不迭，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将那套早就烂熟于心的“我不知道，我害怕”的说辞，又结结巴巴地复述了一遍。他着重描述了赵虎如何凶神恶煞地将他堵住，如何用言语威胁他，索要他的“东西”，而他又是如何的恐惧无助。
他的表演，堪称影帝级别。每一个颤抖的音节，每一个躲闪的眼神，都将一个底层小修士面对强权时的无力与恐慌，演绎得淋漓尽致。他身上那【无辜者的光环】，更是如同一个无形的滤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请相信我，我超可怜的”的光芒。
王长老听得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个版本的“真相”十分满意。
李执事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然而，就在李执事准备宣布最终判决的时候，一旁的陈静，忽然合上手中书卷，轻笑一声，开口了。
“李执事，王长老，此事，晚辈觉得尚有疑点。”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温润如玉，却让大殿里的气氛陡然一凝。
“哦？”李执事看向他，“陈静，你有何话说？”
陈静没有去看苏阳，而是对着李执事和王长老，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晚辈并非为我表弟开脱。赵虎他性情鲁莽，当众滋事，理应受罚。但晚辈认为，此事的核心，并非‘欺凌’，而是‘起因’。”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苏阳身上，那眼神看似温和，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苏阳从里到外剖开。
“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似乎都忽略了。苏阳师弟，你一个常年在外门挣扎的弟子，连宗门月俸都时常凑不齐，是如何得到一整瓶，连许多内门弟子都求之不得的‘养魂丹’的？”
来了！
苏阳的心脏，猛地一揪。
最致命的问题，还是被抛了出来。
陈静的声音，继续在大殿中回响：“如此贵重的丹药，来路不明，出现在一个本不该拥有它的弟子身上。我表弟赵虎，身为内门弟子，肩负维护宗门清誉之责，见到此等可疑之事，上前盘问，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或许，他只是方式过激，言语不当，但其本意，焉知不是怀疑苏阳师弟行了偷窃之事，想要为宗门追回失物呢？”
好一招偷换概念，倒打一耙！
此言一出，李执事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陈静的话，确实有道理。一个人的行为，要看其动机。如果赵虎的动机是“维护宗门”，那性质就从“恶意欺凌”，变成了“执法不当”，罪责将大大减轻。
而所有的压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苏阳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着他。
他必须解释养魂丹的来历！
可是怎么解释？说林清雪给的？他不敢。说自己捡的？谁信？说自己买的？钱呢？
苏阳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我完了……”他心中一片冰凉，“他们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查出来的……林清雪不会放过我，宗门也会把我当成窃贼……我死定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极致的绝望，让【无辜者的光环】功率全开，甚至隐隐有超负荷的迹象。
就在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李执事准备开口逼问苏阳的瞬间，一声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的嗤笑，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王长老！
这位矮胖的炼丹长老，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睛看向陈静，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在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