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很快到了第一服装厂。
一进厂区,张国强脸上那点刚才的局促劲儿就没了,带着周柒柒直奔里头的生产车间。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本来说好立马开工,可资金到位慢了些,加上采购布料又耽误了几天。
所以两人商量着,先把厂里积压的那些旧款式改造项目给赶出来。
厂里一共五条生产线,现在四个都在紧锣密鼓地生产。
“花城那批做服装批发的老板心急得很,货还没生产完呢,就已经全都被定走了,等过几天货款到了之后,马上结算给你。”
张国强指着流水线上堆得整整齐齐的成衣,语气里带着点自豪。
介绍完这边,张国强又带着周柒柒去了最新的那个车间。
“这个就是你承包的生产线了,设备都调试好了,工人也都培训到位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剪彩开工!”
正说着,就见一群师傅推着几辆板车过来了,车上摞着一捆捆的毛线。
周柒柒一看,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马师傅,她带来的,就是明天要开工的新款式。
正是之前周柒柒设计改造的那款可拆卸毛衣袖套的毛衣裙。
张国强笑呵呵的。
“上次那款在花城就卖得火,可惜当时货太少,没够卖。这次咱们加足了劲儿生产,还把细节改了改,多弄了几个颜色,我估摸着,这准能成这一季的爆款!”
周柒柒看着整洁有序和车间和马师傅跃跃欲试的神情,心中也充满了干劲和期待。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
周柒柒在城里处理完开工前的各种细节,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经擦黑。
等张国强送她回批发市场的时候,只见路边正停着那辆熟悉的驴车。
赵大梅正坐在车辕上等她。
周柒柒笑道,“我自行车还在档口后院呢,我去推过来。”
赵大梅抬眼瞅了她一下,下巴往驴车后头努了努,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早给你放驴车上了,知道你能坐着肯定不乐意骑车。”
在大梅姐面前,周柒柒感觉自己像个小妹妹一样,什么事情都被她照顾得好好的。
她也不推辞,麻利地爬上驴车,挨着赵大梅后头,坐在她专属的软垫上。
驴车“得得得”地走在傍晚的街道上,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洒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晚风带着点凉意,拂过脸颊,把一天的疲惫都吹跑了。
周柒柒往赵大梅身边靠了靠,心里头甜丝丝的。
这日子啊,就像这驴车似的,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有奔头!
到了家属院,赵大梅帮着把自行车给卸下来,周柒柒拉着她回了家,让她在院子里等着,去王家把王大嫂喊了过来。
王大嫂本来正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给花浇水呢,一听赵大梅来了,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也顾不得。
赶紧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继续是跑着跟着周柒柒去了她家。
她一开始还以为赵大梅这是原谅她们,还像原来那样卖花,后来知道只是每天抽一点时间,还有点失落。
但对她来说,赵大梅肯回来,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她主动提出来,这分成改成五五分,赵大梅当然不肯,但是她的语气异常坚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硬气。
“必须五五分!我婆婆那边,我去说!这些花草都是我种的,这生意我说了算!”
看她眼中的光芒,赵大梅和周柒柒都知道劝不动她,也就这么定下了。
可事情压根没这么顺当。
王婆婆知道后,马上就跳脚了,说什么也不同意,顺手就抄起水缸里的水瓢,劈头盖脸就朝王大嫂泼了过去。
那水缸里的水都是井水,大冷天的,浇了王大嫂一身,顺着头发梢往下滴,冻得她嘴唇都发紫了。
但王大嫂这一回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妥协,而是冲进花房,拿了一瓶农药出来,拧开盖子,高高举起。
“这事儿我做主!您要是不同意,我今天就把这药给喝了!反正这日子我也过够了,您就当没我这个媳妇!”
她举着瓶子的手“哗哗”地抖着,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刚才泼的凉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王婆婆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王大嫂,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疯了?为了这点花草,你至于吗?命都不要了?”
王团长也被媳妇这不要命的架势惊呆了,他扭头对着吓懵的王婆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妈!你就少说两句吧!你年纪大了,以后家里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全都交给我媳妇!”
王婆婆看着儿子那张铁青的脸,又瞅瞅儿媳妇那副豁出去的样子,再看看那瓶标签都泛黄的农药。
她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行行行……你们说了算,我不管了……不管了……”
这事儿,就这么在王家的一场惊涛骇浪里,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总算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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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柒柒这边,则要平静得多。
吃完饭洗过澡,周柒柒坐在床边的缝纫机前,“哒哒哒”的机杼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阵子天儿一天比一天凉,穿单衣都觉得风往骨头缝里钻。
她今儿个特意在厂里多要了些厚布料,这会儿正低着头,给一家三口赶制厚睡衣呢。
手底下的活计看着挺专注,针脚走得又匀又密。
可实际上,不由自主地越过缝纫机微微晃动的机头,往书桌那边瞟。
沈淮川坐在灯光下,脊背挺直,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只穿着熨帖的军绿色衬衣,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流畅的线条。
他正专注地写着报告,钢笔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侧脸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轮廓分明,沉稳专注。
周柒柒强迫自己把视线拉回缝纫机上,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飘过去。
他写字的姿态从容不迫,笔尖不疾不徐,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带点心虚的窥探。
偏他这副按兵不动的样子,倒让周柒柒心里更发虚了,手里的布料都差点缝歪了。
她可没忘,自己先前跟他打的那个赌,输得明明白白的。
真是可恶……他怎么就猜得那么准?难不成比她还了解大梅姐的心思?
周柒柒手下的针线猛地一顿,针尖差点戳到手指头上。
她心里嘀咕着,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愿赌服输是正理儿,可一想到沈淮川昨晚那低沉带笑、意有所指的话语,还有黑暗里那几乎要把人融化的滚烫气息。
周柒柒的心跳就跟打鼓似的,止不住地往下胡思乱想……
她光顾着走神,压根没注意到,就在这当口,那沙沙的写字声突然停了。
沈淮川合上报告本,钢笔帽“咔哒”一声轻响扣上。
他舒展了一下肩颈,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然后才慢悠悠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缝纫机后面那个看似埋头苦干、实则浑身紧绷的身影。
他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灼亮。
他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一步步朝她走来,无声无息,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等周柒柒反应过来,阴影已经笼罩下来,将她和缝纫机都拢在其中。
缝纫机的“嗒嗒”声彻底停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一轻一重地交织着。
沈淮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笑意,在寂静中清晰无比。
“柒柒,账,该清了吧?”
周柒柒的心猛地一跳,她强作镇定,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刚缝好的衣襟,声音尽量放的公事公办。
“什么帐?厂里货款还没结呢,张副厂长说...”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微微泛红的耳根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就泄了一半。
沈淮川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羽毛刮着她的心尖。
他俯下身,一手撑在缝纫机台面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机器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头的碎发和敏感的耳廓。
“装傻?”
他的声音更近,更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热气喷洒在她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我们的赌约,你输了。”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但是却像是小锤子一样敲在周柒柒心上,彻底击碎了她那点强装的镇定。
她感觉脸颊的温度在飙升,几乎不敢抬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
“...知道啦!”
周柒柒猛地抬起头,试图用拔高的音量掩盖心里的慌乱,努力想维持住最后一点“气势”。
“你说吧,什么要求?我周柒柒说话算话!”
沈淮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还带着点幽暗的光。
他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力道温和却不容抗拒地抬起,迫使她的目光与自己灼热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牢牢地锁住她,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裹着滚烫的暧昧,直白得让周柒柒都快喘不过气来。
“我的要求...你心里清楚...”
那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她微微张开、色泽诱人的唇瓣上,意图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