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山下,匈奴河蜿蜒流淌,滋养这片土地。山后避风之处,无数白色帐篷环绕成巨大军营,绵延无尽。中央矗立着一座金帐,黑金狼旗随风猎猎作响。
帐内弥漫着风干牛粪的气息,却无人在意,皆因习惯已久。陶盆悬于牛粪堆上,盛满沸腾的肉汤与鲜嫩的牛羊肉。众人席地而坐,衣着厚重,正津津有味地啃食骨肉。
主座上,一位体格健硕的中年男子端坐,却未参与进食,而是专注把玩着手中小刀。此人正是新登单于之位的冒顿。
“大单于,东胡王又遣使索取牲畜马匹,我们先前已给予不少,如今大雪封山,再予岂非断自身生路?”说话者为左贤王,他擦净油渍嘴角,目光坚定。
此人为控制东境的东胡部族邻居,与东胡人常年对峙。
左贤王的声音刚落,营帐内的各部小单于与右贤王等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肉食,齐刷刷望向位于上座的冒顿单于。
冒顿身形虽高大,脸庞却略显削瘦,皮肤粗糙得像是历经风霜。这位匈奴大单于自幼命运多舛,父亲头曼对他并不喜爱,甚至在他年幼时便将其送往月氏为质。而就在冒顿抵达月氏后不久,匈奴与月氏爆发冲突,他冒着危险逃离月氏返回故土。或许正因如此,他养成了坚韧不拔的性格。
外界称头曼病逝,但真相是冒顿亲手以弓箭结束了父亲的生命。此刻,冒顿抬起头,目光如鹰般锐利,注视着左贤王。
……
“给他吧,他若索要,就给他。”冒顿语气平静地说。
“给?还给?”左贤王显然没明白冒顿的意思,“我们先前已给予大量牲畜,如今他再度要求,再给的话,岂非让人觉得我们似待宰羔羊?”
左贤王愤慨道:“我族将士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挨饿受冻!”
左贤王的怒吼并未让冒顿动怒,反而安抚道:“坐好,我的左贤王,你的部下和你的伤疤都证明了他们的英勇,这长生天和我都看得分明。”
“东方的黑狼旗就是我族战士无畏的象征。”冒顿语气坚定。
听闻此言,左贤王心中怒火稍减,却仍担忧不已。“尊敬的大单于,我一时糊涂失言,请莫见怪。然而,若继续妥协,东胡王定会变本加厉。”
“大秦修筑长城,阻断了我们的游牧之路,生活已然艰难。”左贤王补充道。
冒顿起身,将桌上的肉移至左贤王面前。“来,吃吧。”
“我英勇的左贤王,东胡王不过是一头贪婪的狼罢了。贪婪使他疏忽大意,在他认定我们匈奴已失去草原霸权时,便是他覆灭之时。”
“即便我们现在满足他的所有要求,未来我们也会悉数讨回。”
“而在那之前,只要我的族人尚有一口粮,绝不会让你们的族人忍饥挨饿。”冒顿一边轻拍左贤王肩头,一边说道。
左贤王瞬间领会冒顿之意,低头注视着眼前的羊肉。
他将拳头置于胸前,向大单于致意。
“关于东胡王的事宜暂且搁置,那么大月氏又该如何处置?”负责西部事务的右贤王询问道。
大月氏,乃匈奴世代宿敌。
冒顿眯起双眼,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
“大月氏无需我们费心,留给秦人处理好了。待解决了东胡,他们自然会轮到。”冒顿冷声说道。
在陇西郡边界,隔着一座山便是与秦国有着数百年恩怨的大月氏以及羌族。
大月氏活跃于河西走廊及敦煌一带,为匈奴强敌,曾屡次与匈奴交锋,二者亦是世代仇敌。
除大月氏外,陇西周边还活跃着许多羌族部落。
虽人数众多,但不成气候,仅以小部落形式存在。
此时,距离狄道不远的一处山谷内,隐藏着一支整装待发的骑兵部队。
这支骑兵超过千人,皆为大宛纯血良马。
在这山谷之后,更远处还驻扎着另一支庞大军队。
兵力达数万之众。
从服饰便可判断这些人既非秦人也非匈奴。
营中士兵衣着各异,大致可分几种类型。
如此划分的原因在于大月氏内部同样分为几个主要部落。
休密、双靡、贵霜、蒲犁以及都密。
每个部落的大首领称为翕侯。
贵霜部作为日后被匈奴击败后翻越葱岭建立贵霜帝国的那支,此刻还面临着诸多挑战。匈奴内部的问题尚未解决,击败大月氏是在其统一草原之后的事情。
大月氏的部歙候们围坐在中央燃烧的炉火旁。其中一位贵霜部的歙候说道:“此次南下牧马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冒顿继位成为大单于,此人……”
说到这里,他停下看向其他四名歙候:“冒顿早年曾在大月氏为人质,险些丧命。他定会比他的父亲更憎恨我们。因此,一旦他稳定草原局势,必然会对我们发起进攻。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壮大自身。”
贵霜部的歙候拔出佩剑插入地毯,其他四部歙候纷纷效仿。
为何变强非要南下牧马?这对游牧民族来说意义重大。大月氏的邻居羌族,原本只是些野蛮的部落,后来一个小部落首领带回了关于畜牧的知识,才逐渐发展起来。游牧民族知识匮乏,不是不愿学习,而是缺乏技术。除了技术,冶金、制盐等知识也是他们所欠缺的。
“迅速行动,陇西郡对我们吸引力不大,重点是内史。除粮食外,铁器、青铜器、女人不可放过,男人全部……”贵霜部的歙候说完,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夜晚……
狄道位于陇西、羌族和大月氏交界处。秦国未统一时,这里常被异族占据。公元前某年,秦献公灭西戎狄后重设狄道。秦统一六国后修建长城,西起临洮,东至辽东。
临洮为通向大月氏与羌族的战略要塞,通常由王贲率军驻守。但因大月氏受匈奴制约,自长城建成后,未曾南下。去年嬴政东巡时,从狄道调回了王贲及其主力部队同行。如今,这支军队仍驻扎于骊山脚下。
大月氏显然把握住了这一时机。匈奴内部纷争,狄道兵力薄弱,难怪贵霜的歙侯称此为难得的机会。
寒风凛冽,虽未降雪,但夜间气温极低。火把的微弱光芒在风中摇曳不定。守城的秦军围聚在火堆旁取暖,希望能借此获得些许温暖。当时尚无棉花,士兵身穿单衣,外披冰冷铁甲,脚蹬非御寒之靴,在如此环境中实难熬过。
这般恶劣天气即将封山之际,无人会料到会有敌军来袭。加之近年狄道未见敌踪,驻防的秦兵警戒松懈,甚至有人专注于取暖,将武器置于一旁。
然而,令秦军意想不到的是,黑暗中的关隘下,一批批悄然接近的大月氏士兵正观察着狄道的防御工事。这些士兵身着皮袍,脚踏牛皮长靴,虽无盔甲,但保暖效果更佳。即便羊皮衣物防护力逊于铁甲,却能抵御严寒。
约千人规模,缓慢行进于两山之间的阴影中。这批士兵皆为精心挑选的精锐,专为突袭而来。
近半个时辰后,天色愈发昏暗寒冷,隐蔽于暗处的首批大月氏士兵才靠近关隘。他们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在等待,等待秦军因寒冷行动迟缓之时。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月挂高空,部分耐不住严寒的秦兵已撤离城墙。就在此刻,早已备妥绳索的大月氏士兵开始放下用于攀爬城墙的工具。绳索顶端绑着一根坚固的木杈。
仅少数人使用铁钩。
游牧民族的骑兵对套马习以为常,因此在抛掷绳索方面具备天然优势。
一根绳索搭上了关隘。
大月氏士兵迅速攀爬至关隘顶部。
即便大月氏士兵小心翼翼,仍不可避免发出些许声响,最终被秦军察觉。
“有敌来袭!”
秦军士兵高声示警。
然而,城墙上秦军人手不足,大月氏士兵蜂拥而上,占领了城墙,继而越过城墙打开关门。
“杀过去!”
“向前冲锋!”
压抑已久的喊杀声自关隘外响起。
无数大月氏士兵手持武器涌入关隘。
尚在睡梦中的秦军毫无防备,被突袭的敌人斩于血泊之中。
关隘内火光漫天,关隘顶上升起滚滚浓烟。
埋伏于山坳的大月氏部队目睹此景,纷纷抽出腰间兵器。
“锵!”
最前方的部歙候亦拔出佩剑。
“进攻!将眼前之物尽数夺回,所得皆归尔等!”贵霜部的歙候握紧青铜剑,指向狄道关隘。
刹那间,部歙候身后的骑兵高举武器怒吼着发起冲锋。
当晚,驻守狄道的两千余名秦军尽皆阵亡。
而大月氏数万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凡经过之处,村寨城池无一幸免,惨遭洗劫,浮尸遍野。
……
咸阳城!
初雪降临,大地披上银装。
早朝结束后,嬴政在后花园漫步,赏雪怡情。
近几个月,嬴政过得颇为舒坦。
何以见得?只因苏牧。
短短三个月,苏氏馒头已在咸阳开设两家分店。
每店月入皆为巨款。
如此一来,嬴政府库充盈,生活愈发宽裕。
加之屯田方案已送往各地边关,静待来年春耕时推行。相信不出两年,大秦必将重现繁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