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浑身发抖,只嗫懦地磕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如此说,已经是奠定了他这个低贱奴才的死局。
薛应转身,轻飘飘丢下一句:“走罢,仔细将折子捧好了。”
“是……”
小顺子忍着滔天的恐惧,捧好折子颤颤巍巍跟上。
*
太子得陛下重用,数月来风头无两。
致使三皇子一党死气沉沉,几乎对继承皇位不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隔日,陛下就下旨将皇城营地的三万士兵拨给三皇子操练,言语之间大肆嘉奖,几乎要将他吹到天上去。
如此一来,倒让人有些看不懂这样的操作了。
太子空有批阅折子处理政事的权力,手中却除了府兵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兵力。
三皇子连批红的朱砂都没碰过,从未接触过真正的政事,却手握三万天子军。
此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传到西域靖王的耳朵里。
靖王闻言,嗤笑一声。
“还是那么懦弱,以为互相掣肘就能保住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不成?”
他下令要大周帝一条舌头,如今来看,时机近在眼前。
皇帝渴望平衡,只要明面上的风平浪静,那靖王就要打破这种虚伪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局面。
看着靖王手中从京城送来的密信,檀玉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原书中这个时候主角攻、太子包括反派等人不再掩饰自己蓬勃的野心,私底下都没少对大周帝下手。
什么买通皇帝的身边人下毒、让人潜入寝宫刺杀等手段全都用上了。
果不其然。
就在三皇子进军营后没几日,皇帝于暖阁遇刺。
虽性命无虞,然而毒针入体,却将他的嗓子彻底毒坏了。
太医院的数十位太医齐力救治,却也只能让皇帝艰难地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刺杀皇帝的人身形如同鬼魅,围追截堵也未曾将人抓捕,锦衣卫只割断了那刺客的半截衣摆。
堂堂皇帝被刺客毒哑了嗓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是何等的屈辱。
保护天子安危的侍卫何在?
锦衣卫何在?
天子暗卫何在?
大周帝暴怒之下,下旨砍了上百人的脑袋。
午门一时间血流成河,就算那青石板地砖叫水洗刷了无数次,落雪又化雪,也终日弥漫着难闻的血腥气。
“启禀陛下,那位传说中的神医云游四海,属下的人日夜搜寻,找遍各地,也只有一点蛛丝马迹……”
锦衣卫指挥使陆明德跪在御书房冰冷的地板上,嗓子里溢出淡淡的血腥气被硬生生压下去。
三十天子庭杖打的他重伤至今未愈,跪姿艰难。
大周帝神情阴郁,半张脸掩藏在冕旒中,声音嘶哑:“说。”
陆明德额头溢出冷汗。
凭借御前服侍多年的经验,猜测皇帝是想让他说出找到的那点“蛛丝马迹”在哪里。
陆明德以额触地,声音干涩,艰难道:“回陛下,神医数日前自京城离开,一路云游,途径兰州,好似去往了西域的方向。”
西域。
这二字一出,御书房内的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大周帝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毒蛇般阴冷的视线游走在陆明德的后背上。
半晌。
“去……找……”
从嗓子眼挤出的两个字嘶哑难听,却已费尽了大周帝的力气。
陆明德顿觉如释重负,掷地有声道:“属下遵命!”
刺客的真实身份还在紧锣密鼓的追查,其身上被割下的半截布料和刺入皇帝体内的毒针成了唯二的证据。
查来查去,最终的种种矛头都指向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人——
东宫太子。
可不知为何,大周帝不仅没有立刻派人处置太子,还破格让太子进宫侍疾,为了安抚太子的妻妾还往东宫赏赐了不少珍宝。
这一番操作看得人心惊胆战。
就连太子本人都有些拿不准自己这位父皇愈加难测的心思。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太傅。
冯世廉闻言神情有几分凝重,沉默半晌,问了他一句话:“殿下,陛下遇刺这件事当真和您无关么?”
太子微微蹙眉:“自然无关。”
冯世廉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殿下如今可要早做打算。”
早做什么打算不言而喻。
皇帝如今口不能言,人也愈发昏聩暴虐,他这个皇位自然是坐不久了。
天底下可没有哪个天子是个有疾的哑巴。
太子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多谢太傅提醒,孤知道。”
冯世廉见证了好几次皇权更迭,早已对此见怪不怪。
若是太子没有争过,也没什么。
他已经老了,活了这么久,当不当丞相也无所谓,死不死也无所谓,只盼望着能给大周选一个贤明的君主。
“三皇子鲁莽残忍,靖王阴晴不定,唯有殿下您是老臣倾尽心血教出来的。”
冯世廉叹了口气,抚了抚宽大的袖子,缓缓跪地。
“臣只盼望殿下能做个明君,再别无他求,若是殿下需要兵力,尽可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在皇位之争上明确站队。
冯世廉作为三朝元老,当世大儒,这么多年来门下弟子幕僚无数。
如今这群弟子们早已遍布各地为官,更有甚者掌管几个省的府兵。
若冯世廉肯发话,自然有无数人争先效忠太子。
薛应闻言勾起嘴角,垂眸俯视冯世廉片刻,才弯腰将地上的老人扶起来,语调温润:“太傅尽管放心。”
“孤若登基,绝不会辜负您这么多年的教诲。”
面对自己教导十几年的学生,冯世廉不疑有他。
“有殿下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
寒暄几句后,冯世廉步履蹒跚着离开。
扪心自问,他其实并不希望这么快就发生宫变。
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如今皇帝的病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为人臣子者,再忠心,也不得不早做打算。
大周,恐怕彻底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