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城的黑市藏在西城地下,入口是家不起眼的药铺。傅星沅换了身靛青劲装,腰间缠着软鞭,发髻高挽,乍看像个英姿飒爽的美少年。
“公子要买什么药?”掌柜眼皮都不抬。
“三钱朱砂,二两雄黄。”傅星沅指尖轻叩柜台,“要陈年的。”
掌柜这才抬头,眯眼打量他:“陈年雄黄可不好找。”
“无妨,我有的是耐心。”傅星沅从袖中拿出一枚金锭。
掌柜收起金锭,掀起里间门帘:“贵客里边请。”
穿过幽暗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地下集市灯火通明,各色摊位沿石壁排开。傅星沅刚踏入,就察觉几道视线黏上来。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腰间软鞭,径直走向最里间的铁匠铺。
“打把匕首。”傅星沅将图纸拍在案上,“今晚就要。”
铁匠扫了眼图纸,嗤笑:“这尺寸,杀鸡都嫌短。”
“杀鸡焉用牛刀?”傅星沅轻笑,“何况我要杀的......是只黄雀。”
铁匠神色骤变,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阁下是?”
“告诉黄四爷,故人来访。”傅星沅指尖在图纸某处轻轻一点,“就说......月落西山时。”
铁匠匆匆离去。傅星沅转身踱到香料摊前,佯装挑选,余光却扫视全场。忽然,他手一顿,看到了慕容玄翊坐在他斜对角茶摊上,正端着茶碗冲他举杯。
“阴魂不散。”傅星沅暗骂,却见慕容玄翊已起身走来。
“夫人好雅兴。”慕容玄翊凑近他耳畔,“这身打扮......甚合我意。”
傅星沅反手一肘击向他腹部:“殿下跟踪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慕容玄翊轻松格挡:“彼此彼此。王妃查案的手段,也令本王大开眼界。”
两人暗里过招,面上却都带着笑,旁人看来倒像对恩爱夫夫在低语。忽然,铁匠带着个疤脸汉子回来:“贵客,里边请。”
密室中,疤脸汉子也就是黄四爷盯着傅星沅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傅公子!十年不见,你竟......”目光扫过慕容玄翊,戛然而止。
“我妹夫。”傅星沅面不改色,“自己人。”
慕容玄翊挑眉,却配合地揽住傅星沅的腰:“内子顽皮,让四爷见笑了。”
黄四爷将信将疑,还是取出一卷竹简:“按公子吩咐,都查清了。二皇子的人上月确实来过,运走十二口箱子,说是军械。”他压低声音,“但我的人看见箱缝漏出金沙。”
傅星沅展开竹简,上面详细记录着车队路线和交接地点。慕容玄翊凑过来看,呼吸喷在他耳际:“王妃好本事。”
“不及殿下。”傅星沅合上竹简,“四爷,再帮我查个人。”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名字。
黄四爷脸色大变:“这......”
“加三成。”傅星沅又拍出一枚金锭。
离开黑市时已近子时。长街上,慕容玄翊突然将傅星沅拽进暗巷:“你查我皇叔做什么?”
傅星沅后背抵着砖墙,却不慌不忙:“殿下终于不装了?”他指尖划过慕容玄翊的领口,“军饷案牵扯二皇子,二皇子又与你那好皇叔往来密切......这么简单的道理,需要我教?”
慕容玄翊眸色转深:“你究竟是谁?”
“你的王妃啊。”傅星沅突然发力,两人位置瞬间调转。他扣住慕容玄翊手腕按在墙上,“殿下再跟这么紧......”膝盖危险地顶上去,“我不介意坐实夫妻之名。”
慕容玄翊喉结滚动,却笑了:“求之不得。”
傅星沅嫌恶地松开手:“下流。”
回驿馆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转过街角,傅星沅突然看见傅明月正被个醉汉纠缠。
“小娘子,陪爷喝一杯......”醉汉去扯她衣袖。
傅明月吓得直哭,书生相公却缩在一旁不敢动弹。傅星沅冷眼看着,直到醉汉要动手动脚,才甩出软鞭缠住那人手腕。
“啊!”醉汉惨叫跪地。
傅明月惊喜抬头:“哥......”对上傅星沅冰冷的眼神,慌忙改口,“小姐!”
傅星沅收鞭走近:“深更半夜,出来做什么?”
“相、相公说想吃夜宵......”傅明月瑟缩着解释。
傅星沅瞥了眼抖如筛糠的书生,突然笑了:“正好,我也饿了。”他拎起醉汉的衣领,“走吧,请你们吃顿好的。”
醉汉被拖进暗巷,片刻后,巷内传出凄厉惨叫。傅明月捂耳发抖,书生直接吓尿了裤子。慕容玄翊抱臂旁观,眼中兴味愈浓。
傅星沅甩着手走出来时,巷内已无声息。他丢给傅明月一包银子:“去买吃的。”又看向书生,“再让我妹妹受半点委屈......”目光下移,意有所指,“你那二两肉,就别要了。”
书生夹紧双腿疯狂点头。傅明月却突然跪下:“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话!”
傅星沅俯身捏起她下巴:“原谅?”他轻笑,“傅明月,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指尖渐渐收紧,“记得八岁那年,你诬陷我偷玉镯,害我被娘亲打得三天起不来床吗?”
傅明月瞳孔骤缩。
“这只是开始。”傅星沅松开手,在她衣襟上擦了擦,“回京后,我们慢慢玩。”
回到驿馆,慕容玄翊拦住要进屋的傅星沅:“你恨他们。”
“显而易见。”
“那为何还要保护?”
傅星沅转身,烛光映得他半边脸明暗不定:“殿下不懂。有些仇......要亲手报才痛快。”他忽然凑近,“就像殿下明明怀疑我,却还要留我在身边不也是想看看我到底要做什么吗?”
慕容玄翊呼吸一滞。
“放心,在扳倒二皇子这件事上,我们目标一致。”傅星沅推门进屋,“晚安,夫君。”
门关上后,慕容玄翊在廊下站了许久。他摸出袖中今早刚从京城送来的密信。信上说,傅尚书嫡子傅星沅,自幼体弱,常年卧病在床。
“常年卧病......”慕容玄翊望向紧闭的房门,低笑出声,“好个病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