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0年的m27星球,空中航道像被打翻的玻璃珠串,纵横交错地铺满水球区的天空。城郊的稻浪刚漫过田埂,就被呼啸而过的金属轰鸣声割碎——那是“穿越飞车”,三十五年前曾是“绿色时空联盟”的骄傲,如今却成了悬在每个普通人头顶的乱线。
最早的飞车是银灰色流线型,机腹印着淡绿色的“云月标识”,2025年“云月号”带着环保团队穿越回1995年修复土壤时,全星球都在为这种“能逆转生态损伤”的科技欢呼。可现在,空中掠过的飞车早已没了统一模样:有的被私人作坊焊上了突兀的货舱,舱门缝隙里漏出2120年“星核矿石”的幽蓝色光芒;有的外壳贴着黑市买来的“时空坐标贴纸”,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不是环保溯源节点,而是“2100年科技专利局”的经纬度;更有甚者,车身上刮着锈迹,却在引擎盖下藏着篡改过的时空引擎,驾驶员叼着烟,正用通讯器跟黑市买家讨价还价:“这批1980年的原始原油,运到2110年能翻十倍,你确定只收五十吨?”
罗田生站在自家三亩稻田里,锄头把被攥得沁出了汗。他六十岁的手还能认出稻穗的成色——今年的稻子比去年饱满,可粮站的收购价却跌了七成。昨天去镇上粮店,货架上摆着印着“2125年高产米”的包装袋,价格比他种的新米还低一半,店主拍着柜台叹气:“都是飞车从未来运过来的,咱们这地里的粮,没人要了。”风卷着稻叶扫过他的裤脚,他抬头望向天空,一架涂着黑色哑光漆的飞车正低空掠过,机腹下的货舱门没关严,几袋印着“未来米”字样的包装袋晃了晃,有一袋坠下来,砸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米粒撒出来,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白。
“去年还能靠种粮糊口,今年……”罗田生弯腰捡起那袋米,手指捻了捻米粒,又看了看自家田里还没成熟的稻穗,喉结动了动,没把“这日子没法过了”的后半句说出口。他不知道,不远处的防风林后,还有另一双眼睛在盯着天空——那是废弃工厂的方向,锈迹斑斑的铁皮厂房里,一盏应急灯悬在横梁上,昏黄的光落在罗默的指尖。
罗默的指甲缝里嵌着机油,手里攥着一把拆解扳手,面前的工作台上摊着一台旧飞车的引擎。这是他上周从黑市“收”来的淘汰款,原本是2080年生产的环保专用飞车,现在却被他拆开了时空坐标锁——电路板上的绿色“环保节点”指示灯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焊上去的红色跳线,屏幕上正闪烁着一串陌生的坐标:“2120年·水球区稻花省·高产种子培育基地”。
他是罗汉松的曾孙,这个身份在m27星球早已没人记得——当年罗汉松跟着“云月号”执行过1995年的环保任务,临终前只给后人留下了半本“时空引擎维修手册”。罗默十七岁就开始修飞车,从最初的环保飞车维护,到后来帮私人作坊改坐标,他比谁都清楚这种科技的力量:能修复生态,就能颠覆生存规则;能穿越时空,就能改写阶层命运。
扳手拧下最后一颗固定螺丝,引擎的核心部件“时空晶核”露了出来,淡蓝色的光晕在晶核里流转,像困着一汪缩小的星河。罗默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晶核表面,冰凉的触感里藏着震颤——那是时空能量的脉动,也是他藏了五年的野心。他知道现在空中的混乱只是开始:有人用飞车偷运未来资源,有人用它抢占历史专利,可这些都太浅了。真正的权力,不是抢一次未来的矿石,而是把“未来”变成自己手里的工具,让整个星球的人,都得跟着他设定的规则走。
厂房外传来远处粮站的广播声,断断续续地说着“粮价调整通知”,罗默抬头看了眼窗外,正好能看到罗田生扛着锄头往家走的背影——那个老农的绝望,他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他低头重新焊接电路板,红色的火花在应急灯下亮了又灭,屏幕上的坐标被他调成了“隐藏模式”,只有凑近看才能发现,那串数字的末尾,还跟着一个极小的“罗”字。
此时的m27星球,没人注意到这处废弃工厂里的小动作,也没人想过:那些呼啸而过的飞车,载着的不只是未来的资源,更是一张即将笼罩全星球的罗网。水球区的稻浪还在起伏,火球区的重工基地已经有私人飞车掠过,月球区的星际贸易港外,黑市商人正用全息投影展示着“时空坐标清单”。罗田生回到家时,妻子正对着空米缸抹眼泪;而罗默在工厂里装好最后一块电路板,合上飞车引擎盖的瞬间,屏幕上的红色坐标闪了闪,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权力洗牌,按下了启动键。
风从工厂的破窗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金属碎屑,罗默摸出衣兜里的旧照片——那是罗汉松和“云月号”队员的合影,照片里的人笑着比出“环保成功”的手势。他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然后把照片塞回兜里,眼神重新落回飞车上,那里面藏着的,早已不是修复生态的初心,而是足以让m27星球天翻地覆的野心。
失控的前夜,从来都不是突然降临的。它藏在每一架偏离航道的飞车引擎里,藏在每一个普通人绝望的眼神里,也藏在某个废弃工厂的应急灯下——那里,一双攥着扳手的手,正悄悄转动着时空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