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妍接到学姐的电话。
“妹子，关黎没事。你家金主真够狡猾的，发现关黎是带着任务去的，愣是让她给咱俩演了这么多天戏……他给了关黎一笔钱，这事就算了结了……就是咱俩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想离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景妍听说江湛没有为难关黎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他要和自己登记又愁了。
听见她叹气，程惠君劝慰道：“景妍，你愁什么？格局要打开。你和金主之间是什么关系？就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呀。他不是要和你登记吗？你拼命和他要钱，越过他的底线让他反感，你不想分手他自己就跑了。不要总是学生气，豁出脸皮使劲要。等你要钱的时候就知道，对于这些臭男人来说，女人远没有金钱重要。”
程惠君又教了景妍一大堆和男人撒娇要钱的话术，她都记在了本子上。她想问学姐：“关黎和江湛到底睡没睡？”想了半天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看学姐的样子，曹小秃和关黎床照的事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景妍觉得很对不起学姐，她又连累了一个人。
这件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江湛全不说，关黎不全说，景妍不能说，程惠君不全知道。还能怎么样？
景妍又陷入深深的无奈中，她始终斗不过那只老狐狸。
晚上，景妍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声音。江湛回来了，但是没有进卧室。
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收到江湛的信息，“下来吃早饭。”
江湛又包福袋一样的烧麦了，还有玲珑精致的小笼包，做了皮蛋瘦肉粥和炝拌土豆丝。景妍默声不响地吃着，她不想和江湛搭话。
“什么时候期末考试？”江湛问。
“7月23号。”
“从现在开始集中精力复习功课，不要想有的没的，对你来说，成绩最重要。”江湛像个爱操心的老父亲，嘴碎得不行，絮絮叨叨。
景妍点点头。“知道了。”
周姨和穆叔晚上回到老宅，两个人都戴着孝。老父亲去世，后事都办完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从前。
清晨，周姨做好早餐，景妍和江湛按时下来吃饭。临行前周姨会看好天气预报，告诉景妍带伞或是增减衣服，晚上放学穆叔会在离学校远一点的街道上接她。
回到家，饭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营养搭配科学、全面。除了学习，没有任何需要她操心的事。景妍很难不把现在的安逸和在丁姨家的跳脚生活做对比。
有时候，她会劝自己知足。如果少一些对自由的向往，现在的生活条件已经超越大部分同龄的人了。
保镖值班的门房装修一新，行李也搬了回来。那个小保镖见到她就打立正，还会热情地喊上一声：“景妍小姐好！”
景妍每次都是黑着脸皱着眉头而过，她忘不了那天他对自己的无视。那种滋味也在时刻提醒着她，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尽管她搞不清楚自己在江湛这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又是周末，景妍练完琴，唱完歌，复习好了功课，想到楼下放松放松。不得不承认，在老宅的学习效率特别高，因为完全没有任何干扰。
在丁姨家，周末想睡个安稳的懒觉都很难。空气里混合着各种味道，楼道里来来往往嘈杂的人群，邻居家电视里唱戏的声音，甚至前后楼夫妻吵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她明明在丁姨家都开心死了，觉得比四个人的宿舍要安静、方便太多。
打开卧室门，正好江湛穿着健身衣路过门口，他说：“一起吧。”
景妍点点头。
两个人在健身房里各自做着运动。景妍觉得气氛尴尬，打开手机，选了几首意大利歌剧片段。
江湛没有说话，景妍偷瞄着他的背影暗自揣摩：“从我回到老宅他就一直住在书房里。是不是又有新欢了？还是老了？玩废了？不行了？这么禁欲可不像他呀。把我弄回来，又不搭理我，到底演的哪一出？”
晚饭，周姨做了很多好吃的，说是一个月没回来，要给两个人补养身体。桌上早就醒好了一瓶红酒，江湛也没问景妍要不要喝，直接给她倒了一杯。
江湛以前是教过景妍怎么品红酒的，从拿杯子的位置，到如何判断酒的品质，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景妍嫌烦，记是记住了，但从来不照做，总是一口干。
就像她讨厌江湛在家假模假样地吃牛排一样，景妍觉得完全没必要，全是走形式。江湛不喜欢她这样，也拿她没办法，就很少拿红酒出来喝了。
上次和殷夫人一起吃饭，景妍才知道江湛教她的红酒知识和礼仪多有用。如果不是他强迫自己记忆，那天在酒桌上非出丑不可。
景妍就这点好，倔是倔，但是有错就认，有错必改。今天的她，完全按照江湛教的品酒礼仪喝着红酒，再加上关黎那事她始终有点心虚，显得格外优雅。
小脸喝得红扑扑的，吃着江湛给她挑好刺的鱼，切成小块的牛排，扒好肉的螃蟹和澳龙，景妍突然想起关黎说的那句话：“一个吃牛排都会帮你切成小块的男人，哪个女人会不爱呢？”
她不由得多看了坐在对面的江湛几眼。
最近江湛话很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敏感，景妍总觉得这个老男人在酝酿什么事。按常理推断，她让关黎勾引他这事，江湛发现了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一定会折磨她一番好让她长记性，下次别再犯。可是现在，这事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去了，她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晚饭后，景妍先回了卧室。一会儿，江湛发来微信，“到书房陪我看书。”她想了一下，收拾好书本，敲门后进入。
两人各自看着书，都进入了学习状态，完全忘了有对方的存在，只有书页翻动的响声。
九点多，周姨上来送牛奶。景妍离得近，接过牛奶，给自己桌子上放了一杯，又送了一杯到江湛的桌子上。
正要转身，江湛叫住了她。
“景妍，上回在雅言师兄家，我们提到过登记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啊？我……我……我……”景妍就知道江湛近日来的沉默是在憋大招，但没想到他上来没有任何铺垫就直入主题，还是她最不愿意面对，且让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景妍后退着，“我……我……我……”
江湛步步紧逼，“喔什么喔，你是老母鸡吗？”
“我……我……我是不婚主义者。”
江湛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成不婚主义者了？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三……三年前。”景妍快速解锁记忆中学姐教她的那些话术，决定拼死一搏。
“那请问，是什么契机让景妍小姐变成了不婚主义者呢？”江湛一脸玩味，似笑非笑。
“网上杀妻、弃妻、虐妻、背叛妻子的男人太多了，我认为婚姻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安全感，我也不想做没有任何保障的事。”
“那你认为怎么做能给你安全感？怎样才算有保障？”江湛继续追问。
见他上套了，景妍暗自窃喜。学姐太厉害了，见招拆招，招招有效。
“钱……我要钱。”景妍看着江湛的脸，由战略防御进入战略进攻状态。
“你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吗？”江湛眯缝着眼睛，一副看不透她的模样。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景妍表面一副轻飘飘的样子，心脏却在咚咚擂鼓，这么赤裸裸地要钱真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你想要多少？”江湛的脸冷冷地绷着，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松。
景妍心想：“原来你也怕谈钱。不如索性扔出一个大数目，让你彻底死心。”
她硬着头皮说：“一……一……一个亿。”
江湛的眉头上扬，眼神复杂到极点，景妍知道这数字戳疼他了，心里不禁一阵欢愉。
“好。”江湛回答得很干脆，倒把景妍整懵了。心都要跳出胸口，她连咽了几下口水，强制自己快速镇静下来。
景妍转了转眼珠，第一次得逞现在她有经验了，于是第二次张口：“我……我还要房子。”
江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半张着，好半天才说话：“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景妍咬了咬嘴唇，憋出一句：“就……就这幢老宅。”
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几步，她判断江湛的忍耐力应该已经达到了极限。学姐给她分析过，老宅是一类地角，虽然没有云锦别墅占地面积大，但要贵上不少，而且是稀缺房产，升值空间巨大。
江湛沉下眼皮，想了好一会儿。“好吧。”
景妍见还没吓住江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给我买的那些珠宝，还有名牌衣服、包包、鞋都归我。”
好几款珠宝都是千万级的，光那个皇冠就600万，那一盒子珠宝比老宅还要贵，而且大多数是绝版，这就是剜江湛的心了，他不肉疼才怪。
果然，江湛沉默了。
景妍想：“钱真是好东西呀，像照妖镜一样照出了人的灵魂。估计最晚明天早上，江湛就得把她撵出去。好几个亿呀，她是江湛也不舍得。”
江湛坐到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几分钟功夫，打印机吐出来四页纸。打开抽屉拿出印泥，他快步走到景妍身边，抓住她的食指就按了上去，然后把两页纸塞到她怀里。
景妍拿起来一看，是协议书。老宅、一亿元人民币、老宅里所有的一切包括珠宝、衣服、名牌包包和鞋都归景妍所有，外加那辆平时接送她的黑色轿车。附件是珠宝和奢侈品清单。
当然，前提条件是：景妍和江湛登记结婚。
夜里，景妍悄悄拨通了程惠君的电话。
“学姐，他让我签了协议。我和他登记，他把房子里的所有一切都给我。我想，他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的。”
电话那头的程惠君嚎啕大哭。“景妍，对不起。让你为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妈妈的病实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但没帮到你，还把你拉下水……”
景妍手拿着协议，也是泪流满面。“学姐，别这么说，这是目前救你妈妈最好的办法。我和他也不一定就会真的结婚，只是签个协议而已……”
江湛看着监控视频里的景妍，面无表情。几分钟后，电话铃响，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接起。
“江校董，景妍刚才来电话了……”
“嗯。你帮我做的事我很满意。你妈妈的心脏移植手术已经开始。你和你老公工作的事不会再出意外了。”
“嗯嗯……江校董，景妍是个好女孩，我再次请求您珍惜她、善待他。她值得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电话里的程惠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你放心，她是我江湛的女人。”
江湛挂了电话，脸上虽冷峻却释然。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期末考试，景妍再次是全班第一名。大一、大二、大三，三个学年的所有考试，她的成绩从来没有第二名过。欧阳老师拿着景妍的成绩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样优秀的学生，在他的教学生涯里也是不多见的。
景妍当年入校时就备受瞩目，她的文化课成绩就算不是艺考生，考取海城大学好一点的专业也绰绰有余。知道她是孤儿后，这样的身世和经济条件能一路坚持下来，钢琴和歌唱都这么出类拔萃，老师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异于常人的天份和后天不懈、刻苦的努力，能得到贵人扶持也是这孩子的造化。人品好、成绩好、天份高、谦虚谨慎、尊师重道、懂得感恩的学生哪个老师不爱？
包括欧阳教授在内的几个专业课老师都对景妍格外关注，课上课下、明里暗里地给她开了不少小灶。
优秀的人总是容易引起人的嫉妒。上大四后，就要面临保送研究生的选拔。景妍以前脖颈处时常有的吻痕被有心人做起文章，开始造黄谣说她不在学校住是被包养，说她休学一年是陪富商老头周游世界去了。
有相处不错的同学暗中告诉了她，景妍懒得理这些传闻。马上放暑假了，她得挣钱。还有，她要准备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