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七十一年的十月的尾声,天空送走了爱上公牛后又定期大倒苦水的伊俄公主,却迎来了一个更狠的——色雷斯女神佩尔佩鲁娜。
她从东面来,带来了黑海的水汽, 可能是遭遇了雷神佩伦的家暴,佩尔佩鲁娜步履蹒跚地徘徊在色雷斯的荒原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峭壁之间。
女神的惆怅,感叹自己从小甜甜变成牛夫人而伤心难过,一颗火热的心冰冷下来,使得拜占庭和整个黑海西海岸跟着她的心一起冰冷。
雨水这几天下得愈发的紧了。冰冷的雨水,不再是前几日那种偶尔的倾泻,而是变成了缠绵悱恻、无孔不入的绵密模样,日复一日地编织着潮湿、泥泞与挥之不去的阴冷。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幕布,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挤压着人的胸腔,也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每一副冰冷的甲胄。
在新建成的、被拜占庭人敬畏地称为“金辉壁垒”的要塞指挥室内,天气虽然不是很冷,可是炉火却烧了起来,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从石缝中渗入的寒意,但主要还是驱赶湿气。空气中弥漫着羊毛斗篷的潮味、皮革的霉味以及海风带来的咸腥,让人有一种像是被蒸冰冷水蒸气的桑拿的感觉。
小卢西乌斯把色雷斯行省的首府设置在拜占庭,心心念念的东西中当然有后世的辉煌一时的拜占庭帝国的身影。不过,此时的拜占庭还远远不是后世帝国的模样。
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金角湾的辉煌城邦,有的不过是一个升级版的罗马的边防哨所而已。
即便是这个新筑成的堡垒,再算上此前的拜占庭城市,都称不上高大,更不要和后世的拜占庭相比。如果非要比,那现在的城墙可谓低矮破旧。
此时的拜占庭的规模也仅仅控制了一小片海岸,市场在小卢西乌斯看来十分凋敝,港口又旧又小,根本无法停泊大型商船,距离所谓的东西方十字路口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要走。
小卢西乌斯从窗口往外看,连连叹气,口中的白雾一股一股地喷出,显得他整个人是一个烧开的锅炉一般……
色雷斯行省其实就是后世土耳其共和国的欧洲部分再加上整个保加利亚共和国,这片广阔的紧靠多瑙河的肥沃且极具商业价值的领土共同构成此时的地域和行政上的色雷斯。
罗马元老院把色雷斯地区作为罗马的一个行省给与了小卢西乌斯,充分显示出了罗马的霸权主义行径。
因为,此时的色雷斯并不完全在罗马的掌控之中。如果将色雷斯分为东部、西部和北部的话,情况是十分复杂的。
西部色雷斯罗马的统治得到稳固控制。
公元前二世纪末期,罗马通过第二次马其顿战争击败了腓力五世,将赫布鲁斯河,也就是后世的马里查河以西的色雷斯地区纳入势力范围。到了小卢西乌斯成为色雷斯总督的时候,也就是公元前七十一年,罗马已经在这一区域形成了稳定的统治。
罗马扶持了奥德里西亚王国作为附庸,间接控制色雷斯中部平原以及爱琴海沿岸的战略要地,特别是占领的比较大的城市菲利波波利,也就是后世保加利亚的普罗夫迪夫。
东部色雷斯处于罗马的渗透和争夺之中。
此时,罗马势力尚未完全取代色雷斯东部地区的当地部落。米特拉达梯战争期间,部分色雷斯部落,如培西部等与本都王国结盟对抗罗马,导致局势动荡。
瓦罗·卢库鲁斯是罗马公元前七十三年的执政官,卸任之后成为马其顿行省总督,同年也就是公元前七十二年,瓦罗率军攻击培西部。虽然说在本时空,由于小卢西乌斯的到来,米特拉达梯战争没有久拖不决一直持续到公元前六十三年,但是由于培西部在战争期间竟然与本都勾结,为了惩罚培西部,瓦罗率军进入罗多彼山脉以东,与培西部落发生冲突,但未实现长期占领。因为,斯巴达克斯在意大利横行无忌,元老院要求瓦罗立刻率军回援,结果便是培西部没有被消灭。
至公元前七十一年,罗马对东部色雷斯的控制仍限于沿海据点,如拜占庭及黑海沿岸的希腊殖民地。但是拜占庭在米特拉达梯战争期间确实没有援助罗马,小卢西乌斯又打算在这里建立起稳固的统治,不允许再出现一个所谓的“自治领”或“自由邦”,便一举拿下了拜占庭。得到一个完整的拜占庭对于罗马征服东部色雷斯是一个好兆头。
色雷斯的北部地区主要是多瑙河附近,虽然非常艰难,但是罗马仍然维持了这里的军事存在。
多瑙河以南的默西亚地区是罗马防御北方部落的前沿。在原本的历史上,公元前二十九年,罗马总督克拉苏征服默西亚,但在此时,公元前七十一年,该地区仍处于罗马与达西亚人的争夺中。罗马通过驻军和堡垒体系维持对多瑙河下游的监控,但尚未建立稳固统治。不过,却牢牢地抓住了一个要塞——塞尔迪卡,这里就是后世保加利亚共和国的索菲亚。
阿尔塔薛西斯,这位出身卡帕多西亚的贵族、如今效忠于小卢西乌斯的得力将领,正用一块浸油的软布,仔细擦拭着他新得的爱不释手的复合弓——弓臂的木材和筋腱在持续的潮湿下显得格外脆弱。
他抬起头,深褐色的眼眸望向站在巨大地图前沉思的年轻统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统帅阁下……”
他用了正式的罗马称呼,“雨水如同诸神的泪水,永无止境。色雷斯的道路已经变成了泥潭,足以吞噬战马和车轮。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否……该暂停对色雷斯腹地的进军计划?”
阿尔塔薛西斯顿了顿,补充道,“诸神在上,这鬼天气不仅让行军成为噩梦,我们的铁甲在雨中锈蚀,弓弦松弛无力,连士兵们的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气。此时深入那些野蛮部落盘踞的山林和沼泽,恐怕……”
小卢西乌斯转过身,他黑色的眼眸扫过阿尔塔薛西斯,又掠过指挥室内其他几位核心将领:胆识过人又忠心耿耿的普布利乌斯·克拉苏,勇猛但略显急躁的杜拉提欧斯,刚刚因献城有功而地位上升的卢基乌斯·马吉乌斯,跟着小卢西乌斯上了莱芜桥上的卢基乌斯·法尼乌斯,因为小卢西乌斯成婚而心情不佳的女骑将阿扎德,甚至还有沉稳的工程军官维特里乌斯,以及刚刚归队的罗马骑士阶层的新的一员杜尔米乌斯,梅特罗凡尼斯、吕山德、埃阿斯、菲洛斯特拉托斯、丢番图等等都聚集于此。
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和阿尔塔薛西斯相似的疑虑——雨季,是战士的天然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