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十日,南意大利的卡普亚城依然炙热。
小卢西乌斯用了土法制造的青霉素显然已经好多了,毕竟本来这副身体在穿越的时候似乎得到了不少加强,现在又用了抗生素,自然好得飞快。
可即便如此,由于烧伤太过严重,此时又正值炎热的夏季,时间鼓不足,所以仍然没有完全康复。
此时的他身穿细麻布制作的轻柔衬衫,趴在垫高的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深陷的眼窝中,锐利的光芒已经重新凝聚。
养父卢库鲁斯、二叔瓦罗和小卢西乌斯说了元老院的事。克拉苏狠辣非常,是罗马数百年来第一个把士兵领入元老院议事大厅,用宝剑威胁整个元老院的元老举手表决的人。就算是当年的苏拉也没有这么干过。
苏拉虽然用武力胁迫元老院,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在具体问题上,苏拉直接派兵进入元老院开会场所要求举手表决的。
“克拉苏比之于苏拉还是要差了不少。”卢库鲁斯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和深沉的疲惫。
瓦罗说:“庞培、克拉苏和凯撒三个人竟然组成了一个什么三头同盟,这根本就是胡扯。我不明白,凯撒为什么能够挤进这个小圈子。说是克拉苏还是庞培我都能理解。凯撒何许人也?算个什么东西?”
卢库鲁斯说:“凯撒毕竟是马略的侄子,秦纳的女婿,而且也是贵族出身,有和他们两个平起平坐的资格。同时凯撒和小卢西乌斯在西班牙一起打败了塞尔托里乌斯,最后一次战役,凯撒负责指挥右翼,而且当时的俘虏都是凯撒押送。我想,组成康沃斯民社,凯撒出力不少,所以能可以和他们结盟,公开结盟。”
小卢西乌斯说:“凯撒是三头同盟当中最弱的一个,而且也是最有野心的藏得最深的一个。我觉得康沃斯民社就是凯撒的主意,打算用塞尔托里乌斯的旧部下普罗提乌斯法特来控制康沃斯民社。凯撒以为康沃斯民兵不知道普罗提乌斯法特的勾当,所以保下了他。
其实普罗提乌斯法特是佩尔佩尔纳的属下,参与过谋杀塞尔托里乌斯的计划,不过他运气好,没有像梅萨拉那样和佩尔佩尔纳一起完蛋。
凯撒留下他我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为了通过他来控制康沃斯民社,毕竟康沃斯民社是塞尔托里乌斯的降兵和其他最随者组成的。不过普罗提乌斯法特在六月六日就被康沃斯战士砍下了脑袋。可是即便如此,凯撒也算是庞培和克拉苏的智囊。”
“这么说,这一次那个三巨头派人过来,还是以元老院的名义,也是凯撒的主意了。”瓦罗说。
“应该是这样。他们……是来看我死没死透的……也是来谈一谈养父阁下虚实的。”小卢西乌斯的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
卢库鲁斯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看着养子:“你绝不能见他们!你的伤……”
“必须见!”小卢西乌斯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古老的东方智慧的火焰。
廉颇虽老尚能一饭食斗米,司马懿虽然无病,却也能诈病戏曹爽。我小卢西乌斯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有样学样,总不会错吧?
“他们怕我,爸爸,他们更怕你。但只有让他们亲眼看到我还站着……看到我们的军团依旧锋利……”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才继续道,“才能,逼他们回到谈判桌上。而不是用十五万人的血,把卡普亚变成第二个坎尼。”小卢西乌斯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忧虑。
卢库鲁斯凝视着养子,小卢西乌斯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在罗马传统中很早就有少年做大将的先例,对于他的这份冷静、沉着也没有太过奇怪。
七月二日,接见的日子到了。正午的烈日灼烤着卡普亚的练兵场,黄沙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小卢西乌斯在黛丝缇拉和医官的帮助下,换上了一件特制的、内衬柔软细麻布的宽松加拉太内衬,内衬外面套了一层皮甲,其实只有后背是皮甲而已。
主要是怕一旦后背出血,别再渗透出来被人看见。然后又在皮甲外面套了一层罗马人的托加袍。
虽然做了准备,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烧伤的皮肤裂开时候的疼痛依旧能让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黛丝缇拉用颤抖的手,蘸取一点点珍贵的赭石粉和胭脂,极其小心地涂抹在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上。她的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眼泪在眼眶里面不停地打转。
“别哭……黛丝缇拉……”小卢西乌斯勉强对她笑了笑,“我又死不了。”
黛丝缇拉说:“只是觉得很疼。毕竟,比起刀伤、箭伤,烧伤是最疼的。偏偏现在这样的天气,你这得有多疼啊。”
黛丝缇拉本来在西西里岛上伺候卢库鲁斯等人的起居。她本是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的王妃。本都灭亡之后,她“委身”于小卢西乌斯成为了他的“情妇”。
只是,情妇不过是对外声称的,实则是小卢西乌斯“聘请”的“化学专家”和药铺管理者。目的是帮助经营药店和炼制各种药品。
这一次,黛丝缇拉跟着卢库鲁斯等人一起来了南意大利,后来就到了卡普亚。先于卢库鲁斯和瓦罗见到了小卢西乌斯,并且照顾受伤的小卢西乌斯。
小卢西乌斯说:“正好帮我化妆,让我看起来英武非常,一定要让庞培他们的人感到害怕才行。”
当小卢西乌斯在卢库鲁斯和卫兵的簇拥下,缓步走出营帐,出现在格米尼乌斯、费边和马塞卢斯面前时,三人的瞳孔同时猛地一缩。
阳光落在他身上。那身白色镶着紫边的托加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标枪,尽管消瘦,却无一丝佝偻。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大理石般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淡然笑意。
那抹被精心修饰过的血色,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病容,只留下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三位使者,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
“欢迎来到卡普亚,罗马的使者们。”小卢西乌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燥热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听不出丝毫重伤未愈的虚弱。
“格米尼乌斯,你的气色很是不错嘛!”卢库鲁斯略带着一些说,“被爱情滋润的男人果然不一样啊。”
格米尼乌斯有一点尴尬,咽了口唾沫说:“还……还可以吧……”
瓦罗问:“让你来?格米尼乌斯,难不成庞培是怕死,还是让你来送死?”
格米尼乌斯吓了一跳,急忙说道:“我们是元老院的使者,不是庞培的。”
卢库鲁斯赶忙制止了自己的弟弟,朝着三位使者勉强笑了笑说:“不就是想要看看我们的实力吗?军队。顺便再看看我的养子小卢西乌斯怎么样了,对不对?
一旦我的军队显露出了萎靡不振的态势,小卢西乌斯暴露出了虚弱无力,你们就打算像条恶狗一样,扑上来撕咬我,对不对?”
格米尼乌斯、费边还有马塞卢斯非常尴尬,怎么都没有想到卢库鲁斯居然这么直接,连演都不演,全都摆明了说了出来。
费边和马塞卢斯默不作声,格米尼乌斯怎么说也是元老,现在却被看成是狗腿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还是勉强说道:“是来看看……你们的强大,不正是罗马的强大吗?小卢西乌斯阁下身体健康,我看,这是好事嘛!”
小卢西乌斯的目光落在马塞卢斯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克拉苏的这个忠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虚地低下了头。
没有多余的寒暄,小卢西乌斯在卢库鲁斯陪同下,引领着使者走向巨大的校场。格米尼乌斯、费边等人前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