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车驶离沉月岛三日,海风渐渐带上湿热的气息。车辕上的湛泸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浮现出朦胧的雾气,那些水汽在阳光下凝成幻象——十万大山的密林里,无数人影在瘴气中徘徊,他们的面容模糊如水中倒影,却都伸出手朝着天空呼救。
“是记忆被吞噬的人在托梦。”苏念安指尖抚过剑脊,幻象中的瘴气突然化作黑色藤蔓,将人影紧紧缠绕,“这些瘴气里藏着影藤的残孽,它们没能被镇魂钟净化,反而依附在毒瘴里滋生出新的邪祟。”
阿霜勒住藤蔓缰绳,龙渊剑的寒气在车板上凝结出薄霜:“方才途经梧州府,驿站的布告栏上贴着数十张寻人启事,都说进山采药的村民一去不回。官府派过三批兵丁搜寻,只有一个老兵活着出来,却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兰丫头的花篮里,护魂花的花瓣正在微微蜷缩。和生树的藤蔓顺着她的指尖爬上车檐,在空气中轻轻摇晃,像是在探测前方的气息:“和生树说,前面的山谷里有种‘忘忧草’,本该是解瘴毒的良药,现在却被邪祟附身,开出的花会吸食人的记忆。”
阿莲从布老虎肚子里翻出本泛黄的《岭南异物志》,书页上用蝇头小楷记载着段奇闻:“你们看,这里写着‘迷魂涧有奇花,状如蝶,嗅之则前尘尽忘,唯余执念困于涧中’。三百年前护魂族迁徙时,曾在这里留下过镇魂木的枝丫。”
说话间,藤蔓车已驶入十万大山的余脉。车窗外的榕树垂下无数气根,那些灰白色的须根上竟长着眼睛形状的花苞,正随着车轮的震动缓缓睁开。兰丫头急忙用花篮挡住车窗,护魂花的香气让花苞瞬间闭合,气根上渗出粘稠的汁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
“是影藤和瘴气结合的变种。”阿霜握紧龙渊剑,剑身上的冰纹在接触到紫光时发出脆响,“它们能通过视觉让人产生幻觉,比单纯的影藤更难对付。”
苏念安突然勒住缰绳,湛泸剑指向左侧的山谷。那里的竹林正在剧烈摇晃,竹叶间飘出无数彩色光点,光点在空中聚成位身着苗服的少女,她背着竹篓跌跌撞撞地奔跑,身后跟着团翻滚的灰雾:“那是被追杀的魂魄,她的记忆正在被吞噬。”
藤蔓车冲入竹林时,少女的身影突然消散。灰雾中传来银饰碰撞的脆响,紧接着响起个苍老的声音:“阿珠,快把药交出来!那是能让族长起死回生的仙药啊!”
兰丫头的白玉笛(注:此处应为护魂花与和生树共鸣产生的灵音,原文中白玉笛已融入镇魂钟,此处修正为花藤共鸣)突然发出清亮的声响,和生树的藤蔓瞬间铺展开来,在地面织成绿色的网。灰雾撞在网上发出凄厉的尖叫,雾气中浮现出群身着兽皮的人影,他们手中的骨刀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是三百年前的猎头族。”阿莲展开海图背面的残页,上面用朱砂画着个骷髅图腾,与雾中人影腰间的纹身完全吻合,“志上说他们被护魂族封印在迷魂涧,看来是影藤的邪气解开了封印。”
阿霜的龙渊剑突然插入地面,寒气顺着竹根蔓延,将灰雾冻在半空中:“他们的魂魄被执念困住,把所有进山的人都当成了当年的护魂族。”
苏念安的湛泸剑化作道金光,劈开冻住的灰雾。雾中掉出个陶罐,罐口裂开的缝隙里渗出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竟长出株幼苗,幼苗的叶片上还残留着药杵碾压的痕迹:“是‘还魂草’的粉末,看来被追杀的少女是在保护这株药草。”
兰丫头蹲下身,将护魂花的花籽撒在幼苗周围。和生树的藤蔓轻轻包裹住陶罐,那些金色粉末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聚成位苗女的身影。她梳着蜈蚣辫,银饰在发间闪闪发亮,竹篓里露出半株带着泥土的草药:“我是迷魂涧的药女阿珠,这株还魂草能治好族人的疫病,可猎头族想抢去炼制成害人的邪药。”
虚影中的阿珠突然捂住头,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们用忘忧花的花粉迷晕了我,等我醒来时,已经不记得藏药草的地方了……只知道要保护它,不能让邪祟得逞。”
话音未落,远处的山谷传来隆隆巨响。竹林深处的瘴气开始翻涌,那些灰白色的雾气中浮现出无数陶罐的影子,每个罐口都伸出藤蔓,藤蔓的顶端长着眼睛形状的花苞:“是猎头族在召唤影藤残孽!”阿霜挥动龙渊剑,寒气在身前凝成冰墙,“他们想把整个山谷变成新的邪祟巢穴!”
苏念安的湛泸剑插入地面,金光顺着竹节蔓延,将周围的瘴气逼退三尺:“辅剑的灵识在示警,迷魂涧的地底有座祭坛,那里镇压着猎头族的邪魂核心。”
阿莲从布老虎里翻出个铜铃,铃铛上刻着护魂族的图腾,正是之前老妪拼合的玉佩所化:“这是守钟人留下的镇魂铃,摇动它能唤醒护魂族留下的封印。”
兰丫头抱起花篮,和生树的藤蔓突然疯长,顺着竹林间的缝隙向前延伸:“和生树找到了还魂草的本体!它在祭坛下面,被猎头族的骨链锁着!”
藤蔓车顺着藤蔓指引的方向前行,车轮碾过满地的竹屑,发出咯吱的声响。越靠近山谷深处,瘴气越发浓重,那些灰白色的雾气中开始夹杂着彩色的光点,光点落在竹叶上,竟让叶片长出了牙齿形状的锯齿。
“忘忧花的花粉在变异。”苏念安用剑鞘拨开挡路的竹枝,剑身上的金光让周围的光点纷纷避开,“被这些花粉沾染,不仅会丢失记忆,还会被邪祟操控身体。”
途经处溪边时,水面漂浮着数十个竹筏,筏上的竹篮里装着风干的草药,药草的根茎上都缠绕着细小的影藤。岸边的岩石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别相信镜中人……”
“是失踪的采药人留下的。”阿霜蹲下身,龙渊剑的寒气让字迹更加清晰,“镜中人应该是指瘴气形成的幻象,他们可能发现了破解之法,却没来得及写下去。”
兰丫头将护魂花的花瓣撒在溪水里,花瓣在水面旋转着散开,那些漂浮的影藤瞬间化作黑色的粉末:“和生树说,溪水下游连接着祭坛的暗河,这些药草是被人故意扔进水里,想污染整个山谷的水源。”
说话间,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无数个“阿珠”从水中探出头来,她们都梳着蜈蚣辫,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唯独没有影子:“快把还魂草给我们,这样你的族人就能活下来了。”
“是瘴气制造的幻象!”阿莲摇动镇魂铃,清脆的铃声让水面的涟漪瞬间平息,“护魂族的记载说,这些幻象会读取人的执念,变成你最想见到的模样。”
苏念安的湛泸剑突然指向水底,剑身上的金光穿透水面,照亮了河床下的景象——那里埋着数十具白骨,白骨的手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骨缝里还残留着影藤的碎片:“这些是被吞噬记忆的人,他们的尸骨在指引祭坛的位置。”
藤蔓车沿着溪边前行,穿过片茂密的芭蕉林,眼前突然出现片开阔的山谷。山谷中央有座圆形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的岩石砌成,上面插着数十根骨柱,骨柱上雕刻着猎头族的图腾,柱顶燃烧着绿色的火焰,火焰中飘出无数彩色的光点。
祭坛中央的地面裂开道缝隙,缝隙中伸出株巨大的还魂草,草叶上长着无数眼睛形状的花苞,根茎上缠绕着十二道黑色的骨链,骨链的末端连接着十二尊石像,石像的模样与沉月岛的十二辅剑石像如出一辙。
“护魂族当年用十二辅剑的仿制品镇压了这里。”阿莲展开《岭南异物志》,书页上的插图与眼前的景象完全吻合,“可这些石像的眼睛里都长出了影藤,看来封印已经被破坏了。”
祭坛周围的瘴气突然翻涌,那些灰白色的雾气聚成位身着兽皮的老者,他手持根镶嵌着骷髅头的权杖,权杖顶端的眼眶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三百年了,护魂族的余孽终于敢来了!”
“是猎头族的族长。”阿霜握紧龙渊剑,剑身上的冰纹在接触到绿色火焰时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的魂魄被影藤强化过,已经变成了新的邪祟核心。”
苏念安的湛泸剑化作道金光,直刺老者的虚影:“辅剑的灵识在共鸣,这些仿制品石像里还残留着当年的灵力,只要破坏骨链,就能重新激活封印。”
老者的虚影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光点在空中重组,变成只巨大的蜈蚣,蜈蚣的每节身体上都长着张人脸,正是之前在溪边看到的那些白骨的面容:“尝尝被吞噬记忆的滋味吧!让你们也体会下永世被困在这里的痛苦!”
无数彩色的光点从蜈蚣体内喷出,落在藤蔓车上。兰丫头急忙用花篮护住众人,护魂花的香气形成道绿色的屏障,光点撞在屏障上,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声响:“和生树说,这些光点里藏着被吞噬的记忆,只要让它们回归本体,就能削弱邪祟的力量!”
阿莲摇动镇魂铃,清脆的铃声在山谷中回荡。那些彩色的光点突然停滞在空中,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向祭坛周围的白骨飘去:“护魂族的封印需要记忆作为钥匙,这些被找回的记忆,能暂时困住邪祟!”
苏念安与阿霜对视一眼,双剑同时出鞘。金光与寒气交织成网,将巨大的蜈蚣困在中央:“兰丫头,我们挡住它,你去解开骨链!”
兰丫头抱着花篮冲向祭坛,和生树的藤蔓顺着地面蔓延,缠绕住那些黑色的骨链。护魂花的花瓣落在骨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骨链上的黑色渐渐褪去,露出里面银白色的金属光泽——那是用十二辅剑的碎片铸造的锁链。
“还魂草的本体在呼唤我!”兰丫头将手放在还魂草的叶片上,那些眼睛形状的花苞突然闭合,草叶上渗出金色的汁液,“它说只要吸收足够的记忆,就能开出净化瘴气的花朵!”
祭坛周围的白骨突然开始震动,那些彩色的光点融入白骨后,竟让白骨重新长出了血肉。数十个身着各色服饰的人影从地上站起来,他们眼神迷茫,却都下意识地走向祭坛,伸出手触摸还魂草的叶片:“我们……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
“是被解救的魂魄!”阿莲继续摇动镇魂铃,铃声变得越发急促,“他们的记忆正在恢复,快让还魂草吸收这些记忆!”
兰丫头将花篮中的花籽撒在还魂草周围,和生树的藤蔓突然向上生长,将那些人影与还魂草连接在一起。金色的汁液顺着藤蔓流淌,流入每个人影的体内,人影们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是山下药铺的掌柜,进山采还魂草是为了救染病的女儿……”
“我是猎户,看到猎头族的影子就追了过来,结果中了瘴气……”
“我是迷路的商人,只想找到回家的路……”
随着记忆的恢复,人影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们对着还魂草深深鞠躬,身影渐渐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还魂草的叶片中。还魂草突然剧烈震动,那些闭合的花苞重新绽放,开出了五彩斑斓的花朵,花朵的形状竟与蝴蝶完全相同。
“是记忆化成的蝴蝶花!”兰丫头惊喜地喊道,“和生树说,这些花能净化所有的瘴气!”
巨大的蜈蚣在双剑的攻击下发出凄厉的尖叫,它的身体开始瓦解,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那些光点试图再次凝聚,却被蝴蝶花散发出的金光照射,瞬间化作黑色的粉末:“不可能!护魂族明明已经消失了!”
“护魂族从未消失,他们的精神一直存在于这片土地上。”苏念安收起湛泸剑,剑身上的金光映照着漫天飞舞的蝴蝶花,“就像这些被解救的魂魄,他们会化作山谷的灵蕴,永远守护这里。”
阿霜的龙渊剑插入祭坛中央,寒气顺着地面蔓延,将那些黑色的岩石冻成白色的冰晶:“猎头族的邪魂被彻底净化了,这些祭坛的石料里还残留着邪祟的气息,必须用寒气永久封印。”
兰丫头将最后一把护魂花籽撒在还魂草周围,和生树的藤蔓缠绕住十二尊石像,像是在为它们披上绿色的外衣:“和生树说,它会留在这里,与还魂草一起净化整个十万大山的瘴气。明年花开的时候,这里就再也不会有影藤了。”
阿莲将镇魂铃挂在还魂草的花茎上,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岭南异物志》的最后一页自动写满了字,它说从此以后,迷魂涧改名叫‘还魂谷’,进山的人只要跟着蝴蝶花的指引,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藤蔓车驶离山谷时,身后传来阵阵花香。那些五彩斑斓的蝴蝶花从还魂草上飞落,跟在车后翩翩起舞,像是在为他们送行。祭坛周围的白骨上长出了翠绿的藤蔓,藤蔓上开出了小小的白花,花芯里结出晶莹的露珠,倒映着天空的云彩。
“那些恢复记忆的魂魄,终于可以安息了。”苏念安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蝴蝶花,剑穗上的金丝在风中轻摆,“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守护的这片土地不再被邪祟侵扰。”
阿霜勒住藤蔓缰绳,龙渊剑的冰纹映出远方的云海:“下一站去哪里?”
兰丫头的花篮里,护魂花突然指向南方,花瓣上浮现出片沙漠的幻象:“和生树说,南海的珊瑚礁里,有种能吞噬声音的海怪,那里的渔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海了。”
阿莲从布老虎肚子里翻出张新的海图,泛黄的羊皮上用朱砂画着片珊瑚礁,礁盘的形状与沉月岛的圣树根系完全吻合:“是‘失声礁’,县志说那里三百年前突然从海底升起,礁上的珊瑚能吸收一切声音,渔民说那里藏着被封印的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