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紫檀香像淬了毒,熏得惠妃猛咳起来,指节捏着狼毫笔,几乎要把笔杆攥断。言皇后捏着佛珠坐在铺着白虎皮的上首,涂着蔻丹的指甲刮过佛经卷面,发出“刺啦”的刺耳声响:“惠妃,三日内抄完这两份《金刚经》,少一个字,你儿子宁王就去皇陵跪着抄到明年!”
“娘娘饶命……”惠妃惨白着脸刚要跪下,殿门突然被人“哐”地踹开!
林晚端着砚台逆光而立,素白裙角沾着药草香,衬得她眉眼冷冽如刀:“皇后娘娘好大的规矩,抄经这种小事,臣妾替惠妃妹妹分担一份便是。”
言皇后猛地拍碎了紫檀木案,佛珠“哗啦啦”滚了一地:“林晚!你个医女出身的贱婢也配碰皇家佛经?”她扬手就甩巴掌,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攥住——梁帝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满地佛珠,眼神冷得能冻碎玉石:“皇后是想试试,朕的新贵妃有没有资格碰佛经?”
话音未落,他从袖中掏出枚鎏金凤凰印,“啪”地按在林晚掌心!
“即日起,林晚晋封贵妃,加一品衔,执掌六宫笺表!”梁帝的声音在殿内炸响,震得宫灯都晃了三晃。
惠妃惊得差点咬掉舌头,林晚却只是淡淡抬眸,任由凤印的金辉映亮她眼底的冷光。殿外突然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越贵妃降为二品贤妃!宁王殿下接旨——主审悬镜司大案!”
言皇后瘫在白虎皮上,看着林晚腕间那枚凤印泛着骇人的光,突然想起昨夜那碗“安神汤”——哪里是什么安神草,分明是能让人说胡话的迷药!林晚早就借着诊脉的由头,套出了她勾结夏江的全部证据!
林晚指尖摩挲着凤印,指甲悄悄掐进掌心。没人看见她袖中微型分析仪的光屏上,正放大着梁帝龙袍第三颗珍珠的特写——那珍珠缝里藏着的密信,是她用现代显微技术从佛珠纹路里抠出来的,言家私通外戚的罪证,铁证如山!
“皇后娘娘,”林晚突然弯唇一笑,声音甜得像蜜却淬着毒,“您的佛经,不如让刚降位的贤妃妹妹帮您抄?她现在有的是时间呢。”
梁帝满意地拍了拍林晚的肩,却没注意到凤印边缘悄悄渗出的淡蓝光——那是她穿越带来的纳米追踪器,此刻正精准定位着言家在城东私藏的甲胄库坐标。
林晚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所有情绪。这场后宫位份的变动?不过是她搅动大梁棋局的开胃小菜。真正的杀招,还藏在悬镜司那堆没烧干净的卷宗里,等着给某些人致命一击呢。
苏宅的药香混着雪气,梅长苏刚从昏睡中睁眼,就见甄平跪在榻前,眼底熬得通红。“先生,”甄平声音发颤,“誉王把童路抓走了,说是要审出江左盟的底细……”
梅长苏虚弱地抬了抬手,指节在榻边的紫檀木上轻叩:“去查穆王府的后巷,童路若还活着,定被藏在那里。”他咳了两声,目光扫过窗外的雪景,“还有,让十三先生盯着悬镜司的动向,夏江……快坐不住了。”
正说着,院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靖王殿下驾到!还请苏先生接驾——陛下有旨,命殿下多来探望,顺便讨教些‘学问’。”
梅长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躺下闭目:“让他进来吧。”
靖王萧景琰大步跨进内室,玄色王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他身后跟着沈追和蔡荃,两人手里捧着厚厚的卷宗,一看便知是来“请教”的。
“苏先生可好些了?”靖王的声音难得温和,目光却在梅长苏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父皇说,让我多向你讨教些治国之策,正好沈大人和蔡大人也有公务要问,便一同叨扰了。”
梅长苏睁开眼,唇角微扬:“殿下客气了。只是不知,您方才在穆王府外,可问出了想要的答案?”
靖王身形一僵,沈追和蔡荃也对视一眼,露出惊讶的神色。梅长苏却仿佛没看见,继续道:“卫峥的事,殿下不必心急。有些路,得一步步走,否则容易惊了棋盘上的棋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追和蔡荃身上:“二位大人带来的卷宗,可是关于私炮坊一案的?正好,我这里也有些关于朱樾的‘小发现’,或许能帮上忙。”
靖王看着梅长苏气若游丝却依旧洞察一切的眼神,突然明白了父皇的用意——让他来此,不仅是探望,更是让他在这位病弱谋士身边,学会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中,一步步铺就自己的帝王之路。而梅长苏,便是那执棋之人,正不动声色地为他布下每一步关键的落子。
苏玥听着院外脚步声渐远,紧绷的脊背骤然松懈,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反手摸向腕间的纳米手环,指尖在隐形按钮上快速点了三下,一道淡蓝色的光纹闪过,半空中竟凭空悬浮起个巴掌大的金属箱——正是她穿越时藏在异空间的急救医药箱。
“嘶……”她咬着牙扯开衣襟,胸口的伤口在方才的周旋中又裂了线,渗血的布料黏在皮肤上,疼得她倒抽冷气。箱盖自动弹开,排列整齐的纳米药剂在微光中泛着冷光,她拣出一支修复凝胶,毫不犹豫地往伤口上抹。
冰凉的触感瞬间压下灼痛,苏玥靠着榻沿喘息,脑海里却翻江倒海——
【谁能想到,我苏玥,21世纪华夏云城苏家嫡女,纳米医学博士、科研界最年轻的鬼才,竟然栽在了实验室的粒子对撞机里!】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触感是陌生的骨感,喉结的凸起硌得指尖发僵。
【更离谱的是,穿就穿了,偏偏穿成个男人!还是齐国这具病得风一吹就倒的身子,名字居然也叫梅长苏……】
药膏在伤口处形成层透明薄膜,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苏玥盯着箱底那支未开封的性别转化抑制剂,眼底闪过丝烦躁。
【女穿男也就罢了,偏偏这身子原主还是个权谋漩涡里的靶子!每日应付这些皇子朝臣,还得藏着纳米技术的秘密,真是……】
她将空药管捏碎成粉末,指尖的纳米机器人瞬间将其分解成无害物质。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窗棂上簌簌作响。
【不过也好,】苏玥忽然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属于商人的精明与学者的锐利,【凭我苏家的财力和这满箱的黑科技,还怕搅不浑这齐国的浑水?等报了原主的仇,说不定还能搞个跨时空贸易……】
手环突然发出声极轻的嗡鸣,是有人靠近的预警。苏玥迅速合上医药箱,光纹一闪,箱子已缩回异空间。她重新躺好,扯过锦被盖住胸口,再次睁眼时,眼底只剩病弱谋士的温和与疏离。
门帘被轻轻掀开,飞流捧着碗药进来,见她醒着,立刻露出个傻乎乎的笑。苏玥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熨贴着掌心,心里却在盘算——
【下一个,该轮到誉王了。他那私炮坊的账,用纳米扫描仪扫一遍,保管连他小时候偷摸的铜板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苏玥指尖捻着温热的药碗,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心里默默盘算:
【既来之则安之吧。原主梅长苏在这京城步步为营,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总不能到我这儿断了线。那些皇子夺嫡的破事,誉王、太子明枪暗箭的,虽然麻烦,但好在原主留下的人脉和布局都还在。蔺晨那家伙医术好,正好帮我遮掩这身子的底子;飞流虽傻,护我倒是一把好手;还有江左盟那些潜伏的力量……不用白不用。】
【再说了,我苏玥上辈子搞科研,最擅长的就是拆解复杂系统。这宫廷权谋说白了就是个大型博弈模型,输入变量,推导结果,和我做实验没两样。原主的仇,他想报,那我就帮他报——正好借这机会,看看这古代的权力场,到底比我的粒子对撞机复杂多少。】
【先应付着吧,誉王的私炮坊账目还没理清楚,太子的东宫密道图纸也才解析了一半。等把这些都弄明白,就算原主真站在我面前,也得说句“干得不错”。】
她抬眼看向飞流,见少年正瞪着药碗,生怕烫着她,不由弯了弯唇角。
【你看,这身边还有个现成的“实验变量”呢。先把眼前的药喝了,养好这破身子,才能应付那些豺狼虎豹。】
念头刚落,她已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漫开,苏玥却没皱眉——比起粒子对撞失败时的剧痛,这点苦,算什么?
【游戏才刚开始呢。】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梅长苏,你的棋盘,我接了。】
牢门的铁锈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秦般弱捏着锦囊的手微微发颤。誉王瘫在稻草堆里,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华贵的锦袍皱得像团抹布,哪还有半分亲王的样子。
“殿下,夏江大人让打开这个。”她将锦囊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
誉王抬手打翻,锦囊里的纸卷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飘到秦般弱脚边,她瞥到“斩梅长苏”四个字时,心跳漏了一拍——这字迹她认得,是璇玑公主的。
“烧了……都烧了!”誉王踹翻酒坛,瓷片溅在秦般若裙角,“本宫输了!输给他梅长苏!连夏江都帮不了我,还斩什么梅长苏?他就是个鬼!”
秦般弱捡起纸卷,指尖抚过“梅长苏”三个字,喉间发紧。三日前梅长苏闯府时,那双眼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就看穿了所有布局,连夏江递来的假账册都被她当场戳穿,字字句句钉在誉王痛处。
“夏江大人说,这是最后的棋。”她将密道图折好藏进袖中,“殿下若不愿,般若自去。”
“去啊!”誉王笑得癫狂,“告诉夏江,他斗不过那个梅长苏!本宫栽了,他也别想好过!”
秦般弱转身时,听见身后酒坛碎裂的闷响。月光从铁窗爬进来,照在誉王蜷缩的背影上,倒像只被拔了牙的困兽。她摸出火折子,却在点燃密道图的前一刻停住——图上东宫的标记旁,有个淡淡的朱砂圈,旁边是梅长苏的字迹:“夏江必走此处,设伏。”
“好个梅长苏……”秦般弱攥紧纸卷,将火折子扔在地上,“这棋,我接了。”
牢房外,梅长苏靠在廊柱上,指尖转着枚玉佩,听着里面的动静轻笑。袖中的银针还带着凉意——方才趁秦般弱弯腰捡纸卷时,已悄悄将这追踪针别在了她的裙摆。
“想动我?”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先看看脚下的路,够不够结实。”
远处传来禁军巡逻的脚步声,梅长苏转身融入阴影,衣袂扫过墙角的青苔,带起一片细碎的声响。
梅长苏(苏玥)刚绕过假山,就瞥见秦般若袖口闪过的寒光——那是淬了毒的短匕,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他瞳孔骤缩,脚步猛地顿住,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们竟真要下死手?”心里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攥紧袖中防身的软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还以为秦般弱只是想困住自己,没想到竟是要命的杀招。
余光里,夏江的人影在树后晃动,眼神阴鸷如鹰。梅长苏突然明白,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刁难,是要让他彻底消失在这深宫里。
“该死!”他低骂一声,转身就往密道方向冲,耳后已传来利刃破空的风声。原来那些明面上的争斗都是幌子,真正的杀局藏在暗处,就等他自投罗网。
奔逃间,他撞上假山,额头磕出钝痛,却顾不上揉——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活下去,不然那些未完成的计划、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要随着自己一起埋进这冰冷的泥土里。
苏玥指尖在袖中轻轻一按,藏在袖口的纳米追踪器瞬间启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正朝着秦般弱的方向聚拢——那是她提前布下的微型机械蜂群。
【想动我?真当现代科技是摆设?这些小家伙能在你衣服上钻三个洞还不伤及皮肉,让你知道什么叫“千疮百孔”。】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着秦般弱握着短匕逼近,故意脚下一滑,像是慌不择路地撞向廊柱。就在秦般弱以为得手的瞬间,苏玥猛地侧身,袖中飞出数十只肉眼难辨的机械蜂,精准落在短匕上,“咔嗒”几声,匕首竟被分解成了几截。
“你……”秦般弱惊得后退。
苏玥拍了拍衣袖,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看来阁下的匕首不太结实。不过没关系,我这儿还有更‘结实’的东西,要不要试试?”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微型能量球,蓝光闪烁,“这玩意儿能让石头变粉末,你说,人呢?”
【跟我玩阴的?纳米能量球了解一下?让你明白谁才是惹不起的主。】
夏江捏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青瓷杯在掌心裂开细纹,茶水顺着指缝淌进袖中,他却浑然不觉。“乌金之毒……解了?”他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毒是我请异士特制,连解药都带着反噬,他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夏江猛地抬眼,却见蒙挚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玄色披风扫过阶前青苔,带起几片枯叶。“夏大人,”蒙挚的声音像淬了冰,“夏春、夏秋在刑房断气前,还在喊要扒了梅长苏的皮。可惜啊,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你棋盘上的棋子。”
夏江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卷宗散落一地,露出里面夹着的密信——那是他写给太子的承诺,保证用乌金之毒除去梅长苏。“你胡说!”他眼底血丝翻涌,“我徒弟怎么可能白死?梅长苏就算解了毒,也该五脏俱损,活不过半年!”
“哦?”蒙挚挑眉,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瓶,瓶身刻着“苏”字,“这是梅先生让我教给你的。他说,夏大人若不信,可亲自验验这药。”
夏江一把夺过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漫开,竟与乌金之毒的腥气截然相反。他指尖微颤,想起半月前潜入梅长苏卧房时,看见他案上摆着半副未完成的棋谱,黑子已连成一线,白子却在角落藏着个不起眼的活眼——当时只当是梅长苏心不在焉,如今想来,那分明是早就布好的局。
“中正定品之事,”蒙挚忽然转了话锋,声音沉了几分,“梅先生说,十八副中正以蔡荃为标杆,至于中正官……”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江煞白的脸,“他推荐了程知忌。”
“程知忌?”夏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他连提笔都手抖,怎么当中正官!”
蒙挚却笑了,笑声里藏着寒意:“夏大人忘了?程阁老最擅长的,就是翻旧账。当年你借着太子之势,在户部贪墨的那笔赈灾款,他老人家可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夏江的脸“唰”地失去血色,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香炉,香灰撒了满地。他忽然想起梅长苏初见他时的眼神,那般温和无害,却藏着洞悉一切的清明——原来从那时起,对方就已经在拆他的棋了。
“对了,”蒙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梅先生还说,让我转告夏大人,你藏在密室的那批私兵甲胄,程阁老年轻时管过兵部,一眼就能认出是当年失窃的禁军制式。”
夏江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蒙挚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明白:梅长苏解的从来不止是乌金之毒,还有他布下的每一个局,每一步棋。而自己,早已成了对方棋盘上,一枚即将被吃掉的废子。
窗外,一只信鸽扑棱棱飞起,翅膀上绑着个极小的竹筒——那是梅长苏写给程知忌的信。夏江看不见信上的字,却能猜到其中几分:老阁老,该清一清户部的陈年账了。
而此时的苏宅,梅长苏正对着棋盘轻笑,指尖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最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恰是夏江从未留意过的,致命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