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羞于启齿的就是最后一点尊严生怕在自己最心爱的人面前被一层层剥开。就像极力掩盖的伤疤,一旦被揭破,流出来的不光是脓疮,也有血。
刘芳的脸苍白,感觉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要被扯光那样痛苦。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就这样被暴露在阳光下,灼烧自己仅存的尊严。其实小王的痛心绝不会比她轻,刘母的境况他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如果没有我!没有我这个累赘,没有我多管闲事!没有我自以为是!没有我不和光同尘,没有我自私自利,也许,就不会把你扯进来,你现在还不用为你妈妈的病情东奔西走,是我害了你,芳!我……”
小王想被抽干空气气球,干瘪虚脱,此时此刻心情,沮丧,不安,浑身难受,软绵绵的,瘫在地上,慢慢把拉链拉上。周围人群又看到这对气氛奇怪的男女,以为闹别扭的情侣,好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投来羡慕的眼光;也有瞥到地上暴露出的现金,颇感惊讶,心底痒痒的欲望倏忽即逝。匆匆而过没有停留,有驻足等待电梯的,远远好奇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
小王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抱着手提包,抬起头,满脸愁苦,眼睛赤红,最近自己颓唐不振,面色已经醋黄,现在更加憔悴。
刘芳盯着小王病恹恹的脸庞,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这跟你没关系,我自愿的,我不能永远陷在黑暗中,你就是我的全部”
轻轻将包抱在自己怀里,哀戚凄楚叹口气跟我说话,“最近我们都……”转而死灰般的眼眸又倔强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邪不压正”刘芳的坚韧不拔的意志,让小王肃然起敬,哪怕在狂风骤雨下,柔弱的小草野花尽管随风摇曳,依然不惧摧折,傲然挺立,芳香四溢。刘芳就是这样的人,看似低眉顺目,温柔柔弱,但是骨子里的刚强比石头硬,比钢针强,顽强的生命力拼命扎根在贫瘠荒芒大地上,活出自己的精彩。
小王深深折服,和她比起来自己这点委屈,不幸,痛苦简直微不足道,不足为奇。当自己还在自怨自艾,彷徨无措时候,刘芳已经像伟岸的高山为自己撑起来一面屏障,在她面前自己渺小的像孩子,像沙粒,庇护在她宽广的胸怀之下,更加突出她的豁达,开朗。自己又是那么的不成熟,小王抢过包,坐在icu门口静静等刘芳探视母亲出来。
刘芳出来拉着小王手就要去缴费,小王反手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同样的位置,不一样的心情,上次是刘盈这次是刘芳。同样的白发老太太,激动的看到小王,瞥着刘芳,点头微笑。
“你母亲的气色挺好的最近,好有气质”老太太由衷赞叹。
小王望着刘芳,内心并没有丝毫违和,隐约的把刘芳母亲看成自己母亲,感谢着站起来,“谢谢你老人家,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我姓赵,你喊我赵老太就行”赵老太笑眯着眼。
“你好赵老太”小王眼睛落在她朴素整洁的衣着布鞋和精致奢华的帆布包上。
老太太走后,刘芳问花蕊呢?
小王拨通花蕊电话,没多久花蕊袅袅婷婷的双手插兜而来,见面就紧紧抱着刘芳,怜悯地摸着她的瘦削的脸,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瘦了,我的林妹妹!”斜眼瞅着小王,气鼓鼓的腮帮,怒气冲冲,“没良心的家伙!”
小王嘿嘿笑着,不辩驳解释,挠着头发呆。
花蕊原来联系到自己的父亲知名脑病科专家花主任,刘芳抓紧花蕊双手,泪流满面,激动地语无伦次,”真的?花主任?就是那个着名医院的专家。可是他不在瘦心市!咋回事啊?”
花蕊骄傲的说,“大城市不都有定点对口援建的医院,薄立医院就是。每月都会有大主任来这里坐诊,我爸本来这个月不来,我让他必须来,给你妈妈看看,也许有效果呢”
“肯定有效果!花主任的名字我早就听说了,没想到是你爸爸,真没想到”刘芳开心的搂着花蕊,忍不住亲了花蕊脸蛋一口,平日稳重的心态也变得飘飘然,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刺激的刘芳欣喜若狂,大失常态。
花蕊也回敬刘芳一口,二人又紧紧抱在一起,痛其痛苦,乐其欢乐!小王要满心欢喜,不住的感谢花蕊,花蕊瞥着小王,眼波流转,打趣着“你是她什么人啊,看吧你激动的”
小王大窘,转过头去。刘芳泪眼婆娑的,脸上浮现一片红晕,幽怨地斜睨一瞥小王,又迷茫地低下头。
刘芳想要缴费,小王不同意,说借贷钱不能用,必须马上归还,说钱自己会想办法,刘芳还想坚持,可是小王眼眶泛红,青筋暴起。刘芳害怕,答应下来。小王稍安,说自己知道老刘在哪,自己去还钱不用刘芳自己去。刘芳疑惑
“你怎么知道是老刘?”
“你们夏勤胡同的事情,老张说的。老张你还记得吗”
“记得。张叔,我爸爸的朋友,唉!”刘芳长吁短叹。
临走前,花蕊拉着小王私下说,语气偏执,“刘芳这样迷恋你其实不对,你是有老婆的人,我不忍心看她越陷越深,可是又无能为力,感情这东西我真搞不懂,反正我也不打算谈感情,你反正不要对不起她,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看着办吧”
花蕊目光如刀,让小王久久难平,略带同情的语气又让小王迷茫,老张的话也是如此。
带着忐忑不安心情,刘芳依依不舍和小王分别。小王回到家,告诉刘盈自己要去老刘那里一趟,但是不确定他是否在家,刘盈瞅着装满现金的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我来电话”
电话接通,“喂,老刘。在哪呢?别胡扯了,老鬼想你!有事找你,就这样”挂了电话,鄙夷不屑的说,“老混蛋在家,我也去!”平素调笑刘盈也只当口舌便宜,现在刘芳借贷的事情让她大为恼火,明知道两家祖上不和,还敢明目张胆借给刘芳高利贷,不由惹起那股无名之火,恨不得撕碎他。
二人回到夏勤胡同,直奔老刘诊所,穿过熟悉的夹弄小巷,踩着枯枝和青苔,在阳光和阴影切割地空间里,来回穿梭,刘盈喊来老张,老张佝偻的身躯此刻并肩走在刘盈身旁,显得悄然挺拔起来,蹒跚脚步也变得矫健迅速,小王快步紧追居然依然远远落在身后。不禁大为惊奇,这瘦小干瘪的老头身体里蕴藏着多大的能量!
胡同口,铁门前,老张拍着大门,声音”咚咚咚”远远传进庭院深处,隐约的京戏“先帝爷——在白帝城……”戛然而止。
半晌,门打开一条缝,一双狭长的眼睛出现在门口,惊讶望着门外三人,居然有久不打交道的老张。刘盈厌恶,老张锐利,小王抱着一个熟悉的手提包,凝重。
老刘情知不妙,支吾着准备关门,“家里有事,今天不方便,改天再聊!”作势就要使劲关门。
老张眼尖手快,枯瘦如柴的手,猛的按在门边,眼睛精光爆射,大喝一声“开”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大冲击力,惊涛骇浪,裂石穿云,震的老刘手掌发麻,连忙缩手退后,铁门被这一股劲道冲的大开。小王耳朵被老张一声断喝震的嗡嗡响,头脑发晕差点站立不住,惊骇之情与老刘相比不遑多让。
“你们……你们要干嘛?”老刘惊慌失措,后退好几步,三人缓步进入,刘盈将门关上,怒目圆睁。气氛一时凝重的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