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砺离开加油站仓库后，迅速沿原路绕到街道东侧的一排老旧商铺区。
这片商铺是本地人经营的小型店面，大多售卖杂货、五金或园艺工具，平日里人流不多，现在则完全沉寂。
无人机在上空调整航线，缓缓下压，低空滑行于屋顶上方，王沐晴的声音随即传来：“前方右侧第三间商铺内有开门痕迹，卷帘门一半未落。”
张砺贴墙而行，快速扫视一眼。
那是一家五金杂物铺，店名已经掉了几个字母，门口的花坛中长满了野草。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伸到卷帘门缝隙内缓缓探查。
视野中没有发现感染者。
他屏息半秒，随即低身潜入。
店内昏暗，货架东倒西歪，散落着一些螺丝、胶带、打火机、塑料绳等。
角落里有一只被撞歪的收银台，张砺小心绕过去，在收银柜后找到了半盒电池、一支未开封的防水打火棒，以及一卷保温毯。
“发现少量实用物资。”他低声通报。
王沐晴回应：“你有两分钟，后方巡逻路径即将进入街区。”
张砺立刻将能带走的物品塞入背包，再次确认出口安全，迅速撤离。
他刚走出商铺，耳机中传来一道急促的提示音。
“东侧街尾，有快速移动目标，正在靠近。”
张砺目光一凛，立刻转身，钻进旁边一栋门口塌陷的餐厅废墟中，藏身于倒塌的木架和餐桌之间。
他屏住呼吸，手指贴在Glock 17的握把上。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道模糊的黑影飞快掠过。
他第一反应是感染体，但那动作，比寻常感染者更快，姿态也更低伏——像是……在“追踪”什么。
王沐晴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它没有发现你……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普通感染者。”
张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注视着那方向。
他知道，他们可能遇上了某种新类型的东西。
几秒钟过去，那道黑影并未返回，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张砺慢慢放低身体，借着残破餐桌和碎石掩护，调整呼吸，目光始终锁在街道尽头。
耳机中再次传来王沐晴的声音：“它消失了，进入了监控盲区。运动方式很奇怪，不像游荡，也不像直接攻击目标……更像是在嗅探。”
“能追踪气味？”张砺低声反问。
“目前判断不出，但它的动作比普通感染体协调得多，热源稳定，活动频率不低，像是……在主动巡逻。”
“你是说，它有任务？”
王沐晴沉默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我不能确定。但这类体型中等、低姿态、动作敏捷的目标，在之前的监控中从未出现过。”
张砺皱眉。
如果这是AI体新部署的“侦察型感染体”，那么他的活动路径可能已经被试探到了边缘。
“它的轨迹在离你四十米的位置停了大约三秒，然后偏移路线离开。”王沐晴汇报。
“它在试探某种信号源。”张砺低声说道，“但没能锁定我。”
他紧了紧背带，从掩体中缓缓站起，朝另一条小巷退去，避免再暴露在同一条街线上。
“我换个方向，准备绕向第二目标点。”他低声说。
“明白。”王沐晴轻声应道。
张砺走进浓密的阴影中，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就在他从倒塌餐厅侧门绕出，准备沿小巷前进时，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
如果AI体真的能远程精准控制这些感染者，并通过它们搜寻人类的踪迹……那问题来了——
“沐晴，”他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
“我们一直在假设是‘AI体’，是一个单独的控制核心。”张砺停下脚步，靠墙低声说道，“可如果，不止一个呢？”
王沐晴在耳机另一头也沉默了几秒，随后缓缓开口：“你是说……这些感染体背后，有多个AI节点在分布式管理？”
“是。或者说，像蜂巢式架构。一个主脑指挥大方向，下面由许多区域性的‘子节点’独立负责。”
“这会极大提高它们的响应速度和本地决策能力。”王沐晴语气低沉，“也意味着，我们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在试探的AI体，而是一整张分布式感知网络。”
张砺缓缓点头。
“如果是这样，它们迟早会发现我们这里的异常。”
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想。
“或者，”他低声道，“也可能根本不是一个主脑指挥多个节点。”
“你是说……”王沐晴的声音顿住。
“有人布置了不止一个这样的AI体。每一个AI都是独立存在的，拥有自己的学习架构、数据来源和训练方法。”
王沐晴倒吸一口气。
“如果它们之间没有协同，而是在各自进化、各自适应，那我们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一个系统，而是一群正在各自独立演化的智能体。”
“它们之间也许互不兼容，但也不冲突，反而能彼此借鉴。每一个都代表一种潜在进化方向。”
张砺低声道：“而我们，只不过是它们各自测试用例的一部分。”
新的危险，正在逼近。
而他们能做的，是抢在它们反应之前，完成补给、活着回家。
张砺压低身体，在狭窄的小巷中缓步前进。街道两侧的砖墙泛着潮湿的痕迹，墙角积水映出模糊的天空。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Glock 17的握把，不断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这些AI体真的是不同研发背景下的产物，它们是否彼此知晓彼此的存在？
如果是某个组织部署的，它们会共享数据；但如果是多个势力、甚至是失控自动生成的系统在独立进化，那这场灾难的复杂性就远超他原本的认知。
“砺。”王沐晴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刚重新回放了刚才那东西的移动轨迹……你猜怎么着？”
“说。”
“它在街角有一个明显的偏转动作，不是障碍物导致的，是……绕过了一段电缆。”
张砺愣了愣，“它……避让？”
“对。像是预判到了绊倒风险，也像是程序中已经集成了地图结构或路径优化模块。”
“这说明它不是一具单纯执行命令的感染体。”张砺低声说，“它在运行一套‘决策系统’。”
“也许……AI体正在测试‘战术智能模型’。”王沐晴补充道，“它们在模拟战场思维。”
张砺沉默片刻。
“我改计划。”他说道，“从现在起，不只是搜集物资，我们还要记录它们的行为模式。”
“你是说……”
“建立一套针对AI感染体的识别与应对档案。”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自己走过的路。
“要是这世界还有未来，总得有人留下它们的作战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