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
清池本可年年获,偏要抽干见底捞。
莫笑渔人目光浅,金银满篓胜波涛。
渔舟唱晚
太湖畔的菱角渡,千百艘渔船桅杆如林,网上缀的贝壳在夕阳下闪着银光。渔市行头杜老七总在收市时拎着酒壶晃悠,逢人便叹:“如今这鱼是越捕越小,当年老子一网能捞百斤白鲢!”
渔民周大膀子憨笑:“七爷,听说您年轻时使的是丈八大网?”
杜老七眯眼望湖:“网眼大,鱼能漏;网眼密,财不漏。”说罢将酒壶一掷,壶中残酒在船板上汇成个“利”字。
当夜,三十艘双桅船悄悄离港。船头不挂渔灯,网上却缀满铁坠子——那是杜老七特制的“绝户网”,网眼细得能滤虾苗。
涸泽而渔
寒露未至,太湖已翻起死鱼。银鱼像雪片般浮满湖面,蟹壳青的鲢鱼肚皮朝天。渔妇们跪在岸边哭嚎:“这是龙王爷降灾啊!”
杜老七却在此时开起“救市堂”。他立在船头高呼:“死鱼晒干还能卖!三斤鲜鱼换一斤干,杜某分文不取加工费!”渔民们红着眼将臭鱼烂虾搬上船,无人瞧见舱底藏着成袋的粗盐——那盐渍的咸鱼干,转眼便成了“太湖珍品”。
更妙的是,他暗中买通粮商,将霉米混入渔家换粮的米袋。待渔民吃了上吐下泻,他又推出“解毒丸”:“湖鱼染瘟,须服此丹!”
死水微澜
三年光景,太湖成了鬼湖。昔日“日出一网金”的盛景,只剩腐草浮萍。杜老七的腌鱼作坊却日夜飘香,熏得十里外的野狗直流涎水。
这日,周大膀子抱着饿死的孩子闯进作坊:“七爷,湖里连螺蛳都没了,给条活路吧!”
杜老七剔着牙冷笑:“活路?城西王员外要办百鱼宴,正缺个剖鱼的——日结十文,干不干?”
当夜,三十辆粮车趁黑出城。车上麻袋印着“赈灾”字样,里头装的却是掺了沙土的陈米。杜老七对账房先生笑道:“等这些蠢货吃垮了身子,咱们的‘延寿鱼膏’就该涨价了。”
枯泽生烟
腊月祭湖日,杜老七请来道士做法。桃木剑挑起符纸落入湖中,竟燃起幽蓝鬼火——原是鱼尸沼气遇磷自焚。道士高呼:“此乃龙王息怒,需献童男童女!”
渔民们吓得献上自家儿女,杜老七却将孩子转手卖给人贩。返程船上,他摸着银票自语:“《齐民要术》说‘涸泽而渔,明年无鱼’,却没说无鱼之后,可以卖人。”
鱼骨成山
又三年,菱角渡成了乱葬岗。杜老七的宅子扩建七进,梁上悬的咸鱼干早生蛆虫。某日暴雨冲垮院墙,露出地窖里堆积如山的铜钱——那是用霉米、毒丸、人牙换来的孽财。
清明那夜,杜宅突起大火。有人见杜老七在火中狂笑,怀中紧抱一坛鱼骨粉。风卷灰烬时,太湖忽然翻起鱼浪,死去的银鱼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白骨。
杜老七的“竭泽而渔赋”,恰似《吕氏春秋》所述“杀鸡取卵”——为啖一口蛋黄,不惜断绝生生之机。此术在《盐铁论》豪强垄断时埋过伏笔,在《金瓶梅》西门庆放债逼命时露过獠牙,然将其施于江湖,更显市井智慧之酷烈。
其术有三毒:
其一,生态灭绝。《孟子》云:“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杜老七反其道而行,将“不可胜食”变为“不得不食”——当湖中无鱼时,渔民便成网中之鱼。
其二,循环吸血。《齐民要术》载:“欲取蜂蜜,不可尽割。”杜老七却连蜂巢一并捣碎,先榨鱼血,再吸人髓。霉米换鱼、毒丸换命的把戏,比《聊斋》画皮更噬魂三分。
其三,信仰操弄。《礼记》道:“山林川谷,能出云为风雨,皆曰神。”杜老七假借龙王之名行鬼蜮之事,将敬畏自然之心化作恐惧之锁,正如《韩非子》所言“借鬼神以警众”。
然此术必遭三重天诛:
首诛,人怨沸腾。《尚书》曰:“天听自我民听。”当渔民沦为“人鱼”时,那些饿死的冤魂,终将在灰烬中化作复仇之火。
次诛,孽力回馈。《周易》云:“无平不陂,无往不复。”霉米中的黄曲毒素、毒丸中的丹砂汞粉,早已渗入杜老七的五脏六腑——他抱着鱼骨粉狂笑时,实已成了人形毒瓮。
末诛,道法自然。《道德经》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太湖死而复生的鱼浪,正是天道对“竭泽”者的最终审判。那些白骨银鱼,恰似一杆秤——称得出金银重量,量不尽善恶因果。
真正的渔樵之道,当如《楚辞·渔父》所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而非杜老七之流的“水浊取血”。须知江湖不是砧板,众生并非鱼肉,那些在血泊中打滚的“聪明人”,终究要化作他人刀下的俎上腥。
画皮撕破记
“美人皮下藏枯骨,锦绣帐中蠕蛆虫。
撕破千张假面后,方见真金火里红。”
——且看胭脂铺老板娘如何将艳情话本,化作贞妇钱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