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然”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雾翻卷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
——是他。
“她”这一世的父亲，周书辞。
他站在雾海之中，身形挺拔，左手握着一个阵盘，阵盘上刻着流转的灵光，淡淡的波动与她脚下升起的屏障一模一样。
很显然，那是阮白的手笔。
“……周书辞？”
她眉头一拧，声音冷淡，带着审视。
周书辞挑了挑眉，像是早有预料地开口：
“……叫爸爸。”
“周初然”：？
她沉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打算照做。
“你怎么在这里？”
她换了个问题，语气仍旧疏离。
周书辞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她手上的戒指，淡淡道：
“我一直都在——在你的储物戒里。”
他顿了顿，眼神微动：
“这次秘境不稳定因素太多，小白担心你出事，本来想亲自来。”
“我说她都见过你了，我这个当爹的还一面都没见过，怎么算回事？”
“所以——这次，轮到我来了。”
“周初然”脸色微变，冷声道：“我不是周初然。”
“我知道。”周书辞点点头，“你是阳阳。”
“周初然”：？？
她眯起眼，有些不耐地抬手挥了挥：
“你到底听没听懂我说话？我不是她。我也不打算陪你玩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这里是我陨落的地方，对她精神冲击太大了，我只是暂时接管了身体而已。”
“等她恢复了，我自然会退回去。”
她说得干脆利落，带着上位者般的冰冷威压。
周书辞却只是看着她，眼神柔和得近乎包容，嘴角微微上扬：
“周初阳。”他轻声唤道，声音温和得像是春日暖风。
“‘初’是初生、初愿，‘阳’是光，是希望。”
“这个名字，是希望你无论经历什么，都能走在阳光里。”
……
“周初然”顿住了。
她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在开玩笑的痕迹。
可男人只是站在那儿，平静而笃定。
她忽然抬起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当然。”周书辞笃定的说道。
她微微一怔，眼神一瞬间空白。
就在那一刻，周围翻涌的白雾似乎骤然静止。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仿佛有什么久远的记忆，被一声“当然”牵引着，从深渊里漂浮上来。
她一直以为，那些温柔的瞬间只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不是吗？
他们，难道一直都知道？
她的手指微微蜷紧，目光落在自己腰间佩戴的储物袋。
她忽然想起，那时候，明明她叫的是另一个名字。
“周初然”只是后来被改的。
所以……他们没有遗忘她，而是在用那个名字——替她守着什么。
她的眸光渐渐低垂，眼神复杂地在他脸上停留，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时说不出口。
而周书辞依旧站在原地，既不催促，也不逼问，像是在等她回应，却又仿佛只是安静地陪她站在这一刻。
良久，她低低地开口，声音几不可闻：
“你们……一直都知道？”
周书辞点了点头：
“从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起。”
——周初阳。
我们从未忘记你。
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
……
她却没有应声。
也没有叫那声“爸爸”。
只是垂下眼帘，默默转过身，看向那片浓雾弥漫的秘境深处。
她望着前方，那片被雾气死死吞噬的世界，眼神一点点变冷。
“……这里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声音平静，却透着微不可察的压抑。
周书辞看着她，神色未变，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逃避情绪的回应。
他只是轻轻一笑，声音依旧温和：
“确实不一样了。”
“他们……把连接这片秘境的屏障打碎了。”
她脚步一顿，眉头微蹙：
“他们是谁？”
周书辞看着那片白雾深处，语气不紧不慢：
“你曾经……拼命想要保护的人。”
她沉默了。
片刻后，低声问：“他们想做什么？”
周书辞耸了耸肩，轻叹一声：
“这个啊，就得去问他们自己了。”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找到启霖学堂的那些孩子们。”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像是随口调侃：
“要是他们出点什么事……你妈大概会把我打死。”
周初阳听完，没有笑。
但眼底的锋芒，轻轻收了一分。
她没有回答，只是提步，向前踏入白雾。
脚步依旧冷静、果决。
可在她身后，周书辞轻轻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弧度。
……
他们没走出多远，耳边便传来一阵混乱的喧哗声。
不远处，雾气翻涌中夹杂着杂乱的叫喊与咒骂，时断时续。
周初阳猛地顿住脚步，侧耳听去，眉头微蹙。
“有动静。”她低声道。
周书辞点点头，眸光一敛：
“是人声。”
他们循声而去，白雾逐渐稀薄，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屏障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半圆形的灵阵护罩，呈半透明状漂浮在雾气之间，内部灵力涌动，似乎正在自动修复。
屏障之中，是一处低洼地形，布有简单的防御阵法，数十名身影或站或倒。
“是……启霖的人。”
周初阳眯起眼，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蓝色长衫。
正是萧宁，手中长剑半出鞘，站在阵法边缘，神色冷峻，随时都在戒备者。
他身后，是萧雅和数名启霖学堂的学生，正小心地守在阵眼四周，为阵法维稳。
但更显眼的，是散落在屏障内外的另外一群人。
他们穿着各式法衣，显然来自不同宗门。
有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咳血；
有人则蜷缩在角落，神色惊恐，仿佛被某种可怕的力量吞噬过。
还有几人，挣扎着想要靠近屏障，却被灵光弹飞，重重摔在地上。
“放我们进去！快让我们进去！！”
“他们藏了什么东西？凭什么只让自己人进去！”
“狗东西！藏私！！你们启霖根本不配……”
“求求你了……救救我，刚刚那些东西……它们，它们还在……”
辱骂、哀求、尖叫，混作一团。
整个场面仿佛随时可能失控。
周初阳站在雾中，远远望着这一幕。
白雾缭绕，她的眼神却愈发清明。
她眼神一冷，脚步未停，向那道屏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