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意看着桌上摊开的资料，指尖悬在纸页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有些事，卿意不是不懂。
她看着周朝礼，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那些话，无一不是在说他们是相爱且错过的两个人。
坐在一起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和奇怪。
他现在仍旧在继续做，卿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无解。
她抬眼看向周朝礼，嘴唇动了动，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该说谢谢吗？
谢谢他这些年暗中的守护，谢谢他查清那些盯着自己的人？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生分。
该说不需要吗？
可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资料摆在这里，监控录像清晰可见，她根本无法否认。
两人相对而坐，却都沉默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让彼此都觉得不自在。
卿意知道，周朝礼此刻做的一切，或许带着弥补的意味。
可他们之间横亘的，是过去那些无法挽回的误会和伤害，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抹平的。
周朝礼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语气放得很轻。
“我做的这些事，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我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希望你能多一份警惕，也希望你能试着相信我一次。”
卿意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胀感稍微缓解了些。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抛开争吵和冷战，坐下来如此坦诚地聊天。
她指尖攥了攥衣角，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周朝礼，我的确没办法立刻给你答复，也没办法百分百信任你——”
“过去的事太复杂，我需要时间消化。”
“但你说的这些话，我仔细想了，找不到任何漏洞，我们之间的错误，好像真的都是误会，是我们彼此错过造成的。”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现在我的人生安全，还有枝枝的安全，好像都和你查的事绑在了一起。”
“我不清楚暗处到底有多少人盯着我们，也不知道林家还会做出什么事。”
“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对你说希望你别再管我的话，我不敢拿我和枝枝的安全冒险。”
“可依照我们现在的关系……”
卿意开口，“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保护，总觉得这份保护背后，藏着我承担不起的东西。”
周朝礼的眉头渐渐皱起，他看着卿意眼底的挣扎，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知道，是自己过去的偏执和误解，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周朝礼眸色认真的看她，“过去我做错了很多事，误会了你，也伤害了你和枝枝，这些都是我欠你们的。”
“现在保护你们，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也不求你能回应我的感情，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我不想再看到你和枝枝陷入危险，也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过错，留下更多遗憾。”
“我希望我所愿所得，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至于其他的，我不强求。”
他自己的生命，他自己的病情，都是在这之后的。
她知道，周朝礼此刻说的或许是真心话，可过去的伤口还在，那些被误解、被冷落的日子，不是一句“我会保护你”就能彻底忘记的。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卿意看着那些记录着危险的纸页，心里清楚，从这一刻起，她和周朝礼之间的关系，又变得复杂起来。
-
从智速未来出来，卿意坐在车里，脑子里还反复回放着和周朝礼的对话。
那些关于误会、守护与过去的坦诚，像一团乱麻，让她一时无法理清。
驱车回到九空，她走进办公室，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力处理文件，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也没敲出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陆今安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将杯子放在她手边。
“看你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要是觉得憋得慌，可以跟我讲讲。”
卿意抬起头，看着陆今安关切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没事，就是有些事情还没想清楚，等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
陆今安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包容：“好，不急。”
“但你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用一个人扛着。”
“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管是凌晨还是深夜，我都在。”
卿意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她想起自己人生中那些最难熬的时刻——
离婚后独自带着枝枝打拼，公司遇到危机濒临破产，生病住院无人照料……
每一次低谷，都是陆今安陪在她身边，帮她处理麻烦，给她加油打气。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他。
她轻声说：“谢谢你，陆哥。”
“这些日子里，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来。”
“是你一次次把我从低谷里拉出来，给我勇气继续往前走。”
陆今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我们是朋友，更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说这些就太见外了。”
“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下午的会议我帮你主持，文件也等你状态好了再处理。”
卿意接过手边的热牛奶，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驱散了大半的疲惫和混乱。
她点了点头，对着陆今安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好，那下午就麻烦你了。”
陆今安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
下午，卿意收拾好电脑准备下班，手机却突然响了。
周朝礼打来的。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下班了吗？”
周朝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晚上我过去一趟，谈谈枝枝转学的事——”
卿意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想起那些暗中的跟踪和林家的威胁。
“好，我在家等你。”
挂了电话，她刚走出写字楼，就收到了傅晚的消息。
“今晚没饭局，去你家蹭晚饭，顺便看看枝枝！”
卿意看着消息，心里泛起一丝犹豫。
傅晚还不知道她和周朝礼最近的牵扯，要是两人碰面，恐怕又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想了想，还是给周朝礼发了条消息：“我朋友过来蹭饭，你晚半小时再过来吧。”
那边很快回复了一个好，简洁得没有多余的字眼。
回到家，卿意陪着枝枝写完作业，又简单做了几个菜。
刚把饭菜端上桌，门铃就响了，傅晚拎着一袋子水果走了进来，还没换鞋就开始嚷嚷：“闻着香味就过来了，咱们卿总厨艺又进步了啊！”
枝枝跑过去抱住傅晚的腿，甜甜地喊着，“傅晚阿姨。”
客厅里瞬间热闹起来。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吃饭，傅晚看着卿意总是时不时走神，夹菜都心不在焉，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意，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总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你我之间还有必要有秘密吗？”
卿意夹菜的动作顿住，看着傅晚关切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愧疚。
她犹豫了几秒，只是轻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总担心枝枝的安全，心里不太安定。”
“安全？”
傅晚皱了皱眉，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咱们住的这别墅区安保多严啊，24小时都有保安巡逻，张时眠还安排了人手暗中看着，再说你还有我呢！”
“依照你的身份，身边重重保护，能有什么事？别自己吓自己了。”
卿意听着傅晚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却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眉骨。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能真是我最近太紧张了，有点魔怔了。”
晚饭结束后，傅晚又陪枝枝玩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卿意送走傅晚，刚关上门，门铃就响了。
周朝礼到了。
她打开门，就看到周朝礼站在门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领口微微敞开，周身带着晚秋夜晚的湿气和寒意。
他的头发上还沾着些许细小的水珠，显然是在外面待了不短的时间。
“进来吧。”
卿意侧身让他进来，转身去给他倒热水。
周朝礼走进客厅，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看到枝枝的书包放在沙发上，才放心地坐下。
卿意端着热水走过来，递给他：“刚到的？外面挺冷的，怎么不多穿点？”
周朝礼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抬眼看向卿意，语气平淡：“刚到没多久。”
卿意却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沾着水珠的头发上：“你身上湿气这么重，不像是刚到的。”
“你是不是在很近的地方等着？”
周朝礼嗓音淡淡：“嗯，挺近的，就在附近待了一会儿。”
卿意看着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有追问。
她转身走到沙发旁，拿起枝枝的成绩单，递给周朝礼：“枝枝现在的学校确实离这边有点远，转学的事，你有合适的学校推荐吗？”
周朝礼接过成绩单，目光落在上面的分数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枝枝成绩挺好的。”
“我已经联系了市区的一所私立学校，安保和教学质量都不错，离这边也近，下周可以带枝枝去看看。”
卿意点了点头，看着周朝礼认真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男人情绪淡然：“其实枝枝很聪明，这段特殊时间，不如考虑让她休学，请私教上门授课。”
“以她的能力，早就完全掌握了初中阶段的知识。”
卿意猛地愣住，抬眼看向他，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周朝礼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她从小到大学习能力就强，一直比喃喃优秀。”
“只是性子软，总想着让着喃喃，每次考试都故意留几分，让喃喃能拿到第一。”
一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卿意积压多年的情绪闸门。
眼眶瞬间发涩发酸，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女儿默默的退让，他竟然全都清楚，全都知道。
她一直以为，周朝礼眼里只有工作和所谓的“真相”。
从未在意过她和枝枝的点滴。
可此刻才明白，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未言说。
他真的狠心吗？好像不是。
他只是误以为她不爱自己，便顺水推舟地推开，却在暗处默默守护。
卿意忍不住觉得好笑，上天真是爱捉弄人，让两个明明在乎彼此的人，因为一场又一场的误会，错过了这么多年。
周朝礼有一双深浓又薄情的眼睛，漆黑深邃的眸底藏着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情绪。
卿意不知道，在那些她辗转难眠的深夜，他独自消耗了多少情绪，又为她们母女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她只觉得，命运的玩笑开得太过残忍。
相爱却互相折磨。
多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湿意，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其实……我也这样想过，只是总觉得，为了这些未知的危险就让她休学，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周朝礼看她：“不会，枝枝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但有个问题，如果她突然休学，难免会引起注意，打草惊蛇，反而不利于我们查清真相。”
卿意沉默了。
周朝礼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暗处的人，对他们有所提防，任何反常的举动都可能让对方警觉，到时候反而会让她和枝枝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
卿意看着周朝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的情绪像一团乱麻。
周朝礼周身气息稳沉、内敛。
他能注意到卿意的情绪。
男人深吸一口气。
“卿意，我想做到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我可以按我的原计划，但我清楚你内心挣扎。”
“之所以与你详谈，是我不愿我们之间再猜忌，离得近，两人之间又仿佛隔了千万里。”
有些沉寂的死水，需要人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