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绞尽脑汁,千算万算,就为了能快速打破宁武关。
然而世间事,就是这么的令人措手不及。
下午时分中路大军刚刚汇合而来,他还在琢磨该按约定发信号,准备总攻了。
没想到几个时辰后,噩耗传来。
押送粮草物资的飞火惊雷二路,遭到蒙古骑兵突袭,粮草被焚毁过半,飞火路主将张司镇重伤!
“蒙古骑兵?从哪冒出来的蒙古骑兵!”
面对陈牧那仿佛择人而噬的目光,只有郭桓此刻还敢开口。
“抚台,应该就是攻破秦总兵的那支科尔沁部骑兵”
“不可能,我前锋军一路横扫,从未发现其蛛丝马迹,中军过来也未曾发现分毫,他怎么就能突袭了粮草辎重!”
陈牧不知道,这还真是阴差阳错造成的。
科尔沁部在帮助吉王后,因静乐阻拦道路,便再次翻山越岭回返,因此便和明军前锋中军错过来。
结果行至半途,接到彻辰汗最新命令,命他们顺着河谷攻击静乐,在静乐城下会师。
他们这才又折返回来,正碰到明军的辎重部队,突然袭击之下,导致两路大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此刻发火解决不了实际作用,陈牧强压心中怒火,吩咐道:“飞火路暂归惊雷谢镇岳统领,派人速回静乐调粮,这才几日功夫,应该还不至于被围住”
本来这次因为静乐即将被围,必然转运不及,他们携带的是大军二十日的粮草,如今焚烧大半,算来算去,也就只够回城了。
故而郭桓闻言沉思片刻,还是忧心忡忡的开口道:“抚台,此非战之罪,还是退军吧”
他也不想徒劳无功,可谁又能想到,在前有开路后有垫后的情况下,两路大军重重保护之下,粮草居然还能被袭。
若数日攻不下宁武,大军一旦粮尽,后果不堪设想。
“郭帅,不能退兵!”
陈牧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眼见宁武人心惶惶,自己也许踹一脚就能破关,如此放弃怎能甘心,错过这个机会,哪怕下次故技重施,也不会有如此效果了!
“未防静乐被围,再派人去岚县等地调粮,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开始攻城”
“抚台,不可呀”
“大帅,三思呀”
“大帅....”
众将闻言纷纷请命,连郭桓都半跪于地劝道:“抚台,上次秦总兵已经调了不少粮食,岚县等地已无粮可调,若宁武数日无法攻克,大军危矣”
营帐内死寂一片,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牧目视诸将,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一张张写满焦虑与劝阻的脸庞。
他知道常理上,众将是没错的。
但是这次,他才是对的!
必须是对的!
“郭帅,还有诸位将军”
陈牧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瞬间回荡在众将耳畔。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棱砸在地上
“我意已决!粮草之事,自有计较。静乐被围与否,尚未可知;岚县无粮,那便去更远些的地方调!传我军令:各部整顿兵马,安抚士卒,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攻城!破宁武关,只在旦夕!”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谁敢再言退兵,军法从事!”
众将闻言,心头俱是一沉。
陈牧眼中的决绝和疯狂,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压得人透不过气。
郭桓张了张嘴,喉头滚动,最终却只在心底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默默低下头去。
罢了,我这把老骨头,就疯一把吧
“遵命”
众将面面相觑,终是无奈地抱拳行礼,鱼贯退出帅帐。
陈牧负手而立,火光将他的影子映的极长,不断摇曳。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与近十万大军的生死。
但他更相信自己千算万算,才等来的这个战机。
错过此刻的内外交困,宁武关将成为平叛路上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到时不一定要花多久,战死多少人才能拿下这座雄关。
陈牧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夜气和沉重的压力一同吸入肺腑,再化为破釜沉舟的勇气。
“郭公,放心吧,小子心里有谱,坏不了事的”
陈牧心中有个底线,大军如今还有八日之粮,全速赶回静乐,两百里最快大约三天,最慢需要七天,这也是郭桓等说军中无粮的原因。
但是他们却忘记或者下意识忽略了一个数字。
攻城是要死人的!
伤兵也吃不了多少粮食!
“三天,猛攻三天,不成便退回静乐!”
“你...嗨。”
郭桓长叹一声,也不再言语。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那就尽全力拿下宁武。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晚间宁武发生的事,若陈牧不在,或者不强硬坚持,遭遇此等大变,郭桓必然已经带军回返,自然也会错过此等战机。
最高领导需要坐镇中心,有时候必然也要身先士卒。
楚汉争霸,若刘邦不亲赴荥阳,鏖战霸王,成败未可知也?
官渡相持,若曹操没有亲自领兵去乌巢,历史将会彻底改写。
有些时候,某些事关重大的决定,只有一个人能做。
陈牧敢赌,敢拿自己赌。
他赌赢了!
当夜晚间有逃卒翻越城墙来投,被巡夜将军带到了中军大帐。
小卒手捧刘五亲画的秘押,伏地叩拜。
“莫三哥命小的前来,请命归降”
“如何降”
“三更十分,举火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