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愕然地看着她，心脏砰、砰、砰。
叶青雪这是在询问他当时的情况？
叶青雪询问？
那天的事情，叶青雪不应该询问他，叶青雪当时就在现场，她知道一切真相，怎么需要询问他呢？
叶青雪道：“我从未杀死过九皇子，那天你被父皇叫走之后，我一直待在寿康宫陪太后吃饭。”
深吸口气，叶青雪掷地有声道：“你那天看到杀死九皇子的人，根本不是我！”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云濯受过太多委屈，他对未来有很大抱负，并且为此做了许多努力；
他才和她成亲，夫妻感情正甜如蜜。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杀死九皇子，一命换一命？
太不值得！
叶青雪阴暗一点想，就算九皇子当真该死，云濯也该悄悄动手，或者收集证据弄死九皇子才是，不可能明目张胆杀死九皇子。
这与他一贯所做的事情，以及诉求，完全不同。
而事后他又坚称，九皇子是他杀死的，并且被崔绍等人看到他拿剑……
根据九皇子所中的毒来看，只能是他为了给她这个新婚王妃顶罪，才故意这么做的。
云濯的嘴唇有些颤抖，双手穿过栅栏的间隔，抓住叶青雪的手，他道：“可是那天我看到的人明明是你啊……”
是的，他在去紫宸殿面见父皇的路上，看到叶青雪杀害了九皇子，并且手段残忍，直接开膛破肚。
他当时不是不震惊的。
叶青雪当时一副吓到了的表情，和他说：“怎么办，我杀死了九皇子，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说话难听，还处处置我于死地，先前还害得我和秋深差点死在冷宫，我一怒之下就……”
云濯虽然意外她杀死九皇子的手段残忍，但是也知道，叶青雪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九皇子差点将她和秋深弄死在冷宫的事情他也知晓，所以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怀疑，眼前的人不是叶青雪。
而且叶青雪杀人时，穿着的衣服和他分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云濯当时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靠近，根本来不及过多思考，就从她手中夺过长剑：“你快走，这里交给我，你不会有事的！”
他还用自己的衣服，将叶青雪手上、脸上沾染的血迹擦干净，一把将她推走，推得远远的。
崔绍他们赶到了，他连忙将长剑再次送入九皇子的腹部，并且将长剑抽出来，叫所有人看到杀死九皇子的人是他。
看似他们当时好像做了很多事情，但在云濯的感受当中，一切都好像是在瞬息之间发生的。
“崔绍当即把我拿下了，父皇、臣子、太医他们很快赶到了，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云濯说道。
他再次握紧叶青雪的手：“两天前的那个人当真不是你吗？”
即便到现在，云濯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怎么可能把叶青雪认错？
不可能！
那个人的长相、穿着打扮，以及一些小动作，都和叶青雪没有任何出入！
“不是我。”叶青雪道：“我虽然有仇必报，但我不会没脑子地杀人。”
沉寂，天牢里只剩下长久的沉寂。
云濯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是那天他看到的人就是叶青雪，甚至在靠近的时候，他还能嗅到对方身上属于叶青雪淡淡的香气。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叶青雪推出去受死啊！
叶青雪道：“我怀疑你中了和九皇子一样的毒，那人用我的身份羞辱九皇子，制造我们与九皇子之间的仇恨，让我们与九皇子互相残杀。
“冷宫毒蜂事件九皇子没能杀死我，所以对方又出一招，在我们入宫敬茶的时候，当着你的面杀死九皇子，结果就成现在的结果了！”
又是一阵沉默。
云濯抿了抿唇：“做下这一切的人是瑄王夫妇。”
他不是发出疑问，而是肯定地阐述。
叶青雪唇边泛起冷笑：“所以，在你被下大狱之后，他们立即展开行动，将叶存嗣的队伍阻挡在京都城外，以造反为名，想要弄死我们姐弟，然后覆灭我们整个忠勇侯府。
“如此一来，属于你靖王云濯的势力，将彻底被拔除，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云濯眼底爆发出凌厉杀气。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还有一点是云濯想不明白的：“相思子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里，就查验出九皇子所中的毒是‘浮生梦’，可为何这么久，他都不曾查验出我中了什么毒呢？”
对此，叶青雪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云濯中的毒和九皇子一样，没道理相思子查验这么久没查验出来。
但是根据云濯描述，两天前他的的确确被假的叶青雪给欺骗了，否则不会为她顶罪的。
“静安殿那边应该忙完了，我让冬白去把相思子请过来，再让他给你的身体做一番检查，确定一下你中的毒究竟是不是‘浮生梦’？”
冬白很快领命去了。
叶青雪和云濯又有了新的疑问，先前云濯是被云池下的毒，但是云池已经死了，如今在背后掀起风浪的却是瑄王云洵。
难不成瑄王夫妇一早就知道云濯中的什么毒？然后加以利用？
那九皇子的毒，又是谁下的呢？总不可能是云池吧？但如果是瑄王夫妇的话，他们又是从哪里得来和云池一模一样的毒药？
相思子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先前云池给云濯下毒的事情，众所周知，加上如今九皇子被查出中毒的事情，他的案子疑点重重，皇帝就允许他来了。
张德忠奉命打开了牢房大门，叶青雪和相思子终于得以进去。
相思子当即给云濯把了脉。
叶青雪和云濯把他们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相思子对云濯望闻问切一番，然后叹了口气：“云池临死之时洒出来的粉末，我早就已经查验过了，并不是‘浮生梦’的毒药。
“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靖王殿下体内有着和九皇子一样的毒药。
“也就是说，靖王殿下在被云池下毒之前，其实体内已经有‘浮生梦’的毒药了。后来又因为云池下毒，暂时压制了‘浮生梦’的药性。
“两种毒素互相压制，又互相影响，导致靖王殿下展现出的中毒症状，和单中一种毒药的症状完全不同，这大概就是我一直查验不出来的原因。”
叶青雪深吸一口气，云濯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原来早在云池下毒之前，就已经有人给云濯下毒了。
云濯眼底一片戾气，他闭了闭眼睛，半晌之后忽然说起一件事：“我扑入洪水救人之后，是灰七把我救起来的，我醒来之后碰到的第一个人是瑄王云洵。”
叶青雪眸子蓦地睁大：“所以，瑄王那个时候就已经给你下毒了。他没有取你性命，不是因为不想杀你。
“而是因为他那时候还需要利用我们二人，对付沈皇后和云池，好让他可以从旁截取功劳、名声鹊起，事成之后，又可以利用你体内的毒素对付你，他根本不怕你成功！”
云濯呆了好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
众所周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声来的。
叶青雪和相思子同时朝他看去。
云濯微微弓背，右手食指顶着额头，直接自嘲地笑出声来。
被废黜回来之后，他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他甚至曾经告知过叶青雪，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哪怕昔日瑄王看似与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他也始终不曾放下心防。
结果居然还是被瑄王云洵下毒了。
他对自己可真是失望至极啊！
叶青雪想必也对他十分失望吧？
“呵呵，呵呵，咳咳……”云濯笑着笑着，就忽然咳嗽起来，那股血腥之海又开始弥漫上来了，他顶着额头的手瞬间掐住自己的咽喉！
窒息感如此强烈，还有锤子凿打脑袋的尖锐疼痛……
云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强忍着不让自己掐住咽喉，他以最后的理智，留住最后的体面，说道：“相思子，帮我……带王妃出去。”
怎么说呢？
哪怕叶青雪知道他中的什么毒，哪怕他此时身陷囹圄，哪怕叶青雪见过他此生最落魄、狼狈的模样，在毒发的这一刻，他还是不愿意被叶青雪看到。
相思子也知道，云濯毒发的时候，他的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全靠云濯一个人熬过去。
他看向叶青雪。
“相思子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叶青雪说道。
云濯却将她往相思子身边推：“不要待在这里，出去，出去！！”
说到最后，已经是怒吼了，甚至动手来推搡叶青雪。
叶青雪却扑过去，用尽全力抱住他，也吼他：“怎么，靖王殿下很能耐吗？什么都不和我说，就私自做主为我顶罪，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我答应了吗？
“现在毒发了，又想让我走！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
叶青雪强行捧住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却看到他眼眶已经全部变成红色了，叶青雪心头似针扎了一样疼。
在这一瞬间，叶青雪忽然理解她当初中毒时，春夏秋冬在她面前强忍住不哭的心情了。
她用力将云濯抱入怀中，眼泪掉落下来：“问题不大，你别自责，我们的内部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们一起解决外部问题。他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