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氏来看钟念念时,虞仆却说他睡下了。
白氏担心道:“念念这是怎么了?不吃晚饭就睡?”
虞仆也不知道,但是怕被怪罪,便回:“郎珺今日玩累了。”
“好。”
白氏应了声,站在屋外往里看了一眼男儿,没看到昏暗烛光下钟念念眼角的泪痕。
白晓果听到白氏的声音,从屋里出来了。
“舅舅,放心吧,我来照看念念。”白晓果笑道。
自从他年少时来了钟府,白氏便在钟念念的院子里给他隔了三间屋子。他与钟念念算得上同吃同住,就连院子里的虞仆,有时候宁可不听钟念念的,也要听白晓果的。因为白氏不止一次说过,白晓果是哥哥,更懂事,钟念念也要听哥哥的。
白氏道:“好,那麻烦你了,晓果。如果念念夜里醒来饿了,就让虞仆做点饭过来。”
“嗯嗯。”白晓果说。
白氏走后,白晓果走进钟念念的屋里,对虞仆说:“你们退下吧。”
“是。”
白晓果白日里就来看过钟念念,知道他在哭,却没任何安慰的话。晚上再来,确实为了做面子,明天好对外说他照顾了钟念念一整晚。
“念念,表哥来陪你睡好不好,你看你,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白晓果笑着走至床前,完全没想过钟念念会拒绝。
这些年,因为白氏对他的看重和他对钟念念的打压,早就让这个蠢货没有主见,对他听之任之了。
钟念念含着泪腔的声音从床帷里传来:“不用。”
白晓果脚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我说不用了。”钟念念语气稍显强硬。
白晓果脸色僵了一瞬,难看起来:“你就这么对我,我这些年说是你表哥,却像个虞仆一样的伺候你,你还不满意?这会儿还朝我发脾气,你生二姐的气,对我发脾气做什么?”
“我没生二姐的气。”钟念念辩解了一句,又说:“我也没像个虞仆一样的对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说?”
白晓果冷笑:“因为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敢说你没背后偷偷嘲笑过我?没看不起我?”
钟念念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都只是你自己这么想的,你怎么看别人,便觉得别人也怎么看你。”
他又掉泪下来:“表哥,这么多年,你都是这么想我的吗?”
白晓果意识到不对劲,缓了缓语气:“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光朝我发脾气。”
钟念念不甘,继续追问:“我怎么朝你发脾气了?我什么时候朝你发脾气了?”从来只有他看表哥脸色的份,表哥什么时候看过他的脸色。
“现在不是你在发脾气吗?”白晓果说:“白天那些事我都不和你计较了,好不好?”
钟念念却异常坚持:“不行,你说,我今天白天怎么对你发脾气了?”
白晓果站在床榻前,两人隔着落下的帐子对视,静默无言。
“是想不到吗?”钟念念幽幽来了一句。
白晓果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念念,我身为哥哥不和你计较,你怎么……”蹬鼻子上脸呢?
“表哥今日刚去就丢下我,然后自己去找二姐,吃完饭二姐就有了情绪,我怎么也没想到哪里做的不好,让我得罪二姐了。”钟念念难得动了动脑子。
白晓果冷声道:“想不到就继续想,左右是你们姐弟二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总是这样,”钟念念声音变得幽怨:“什么都推到我身上,好人都是你做了。”
白晓果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这些年对你不够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好到父亲总是夸你,对我越来越不满意,好到外面的郎珺不和我来往,让我戴你戴我的首饰,却让人以为我捡你的东西……怎么不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钟念念一句一句的说着下午他想明白的事。他说一句,白晓果的脸色就白一瞬。
但白晓果知道,他不能承认,承认了就完了。他这么多年能一直来白府的原因除了他是白氏的侄男之外,就是因为白氏觉得钟念念需要玩伴。如果钟念念到白氏面前耍性子,不让他来,他则毫无办法,毕竟钟念念才是钟府的正头郎珺。
凭什么……
白晓果稳了稳心神,心想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因为忮忌钟念念,所以说太多讽刺他的话,让他察觉到了?
“念念,你是不是累了,那你快睡吧,不想让表哥来打扰你,表哥就回自己屋。”白晓果试图安抚钟念念。
良久,没人说话。
白晓果站了很久,想着差不多了,苦肉计也该够了,便转身准备着走。
谁知这时候钟念念开口了:“表哥,我的白玉珠串呢?”
白晓果回头:“不是说了吗?找不到了。”
钟念念脸上闪过一丝阴郁:“那你去找,我现在就要。”
白晓果今日本来就因为伍妤的事心烦,现在本该乖觉的钟念念还无理取闹,他怒道:“找找找,我现在就给你找,找不到我不睡觉,你满意了吧。”
他大步离开,狠狠摔了门,还让虞仆把院里的灯点的通明,“咣当咣当”又“噗通噗通”的翻找了起来。
声音大到惊动了主院的钟云和白氏。白氏派人来问。
白晓果好脾气的笑了笑:“念念丢了个东西,找不到就不睡觉,我带人找找,你让舅舅早点睡吧。”
白氏得知了这件事,对钟云说:“念念怎么回事?越长大越不懂事。”
钟云打了个哈欠,没在意:“早点睡吧,我看你就是闲的,断案还要听两方控诉呢,你一向只听你那侄男的,要不是念念脾气好,总有你受得。”她从来不管男儿的事,只关注两个女儿。
白氏无奈道:“还不是晓果大点,更懂事,他小时候刚来家里那会儿多可怜啊,而且也知道照顾念念,把念念当成亲弟弟一样,谁给念念气受,晓果冲上去就是打,我还说他们太亲了呢。”
钟云翻个身:“再亲他也大了,你别想着让他在钟府出嫁,名不正言不顺的,该回白家就回白家,哪怕你多添点妆呢。”
白氏道:“你看你!好吧好吧,等诗会结束我就送他回去。我还想着在南洲郡给他找门亲事呢。”
“你看的人家又不是傻子,和你交往都是看在我的官职上,想娶的是念念,怎么可能让自家女君娶你爹家人。还可能让一些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生出奢望。”钟云简明扼要的戳破他的幻想。
白氏叹息一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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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珠串很好找,但白晓果不想轻易给出去,在院子里“哐啷”了半晚上,直到钟绮年派人来骂,他才停住了手。
照样是把事情推到钟念念身上,他才悠悠然的走到钟念念门口。
“念念,我找到了,你睡了吗?”白晓果故意很大声。
“没。”钟念念根本没睡。
白晓果把珠串扔给钟念念:“给你。嘁,有什么稀奇的,就这?你还三番四次的找我要?至于吗?”
钟念念隔着帘子,直视他:“是啊,怕有些人用它做不正当的事。”
“你什么意思?”白晓果眯着眼问他。
钟念念闭上眼,躺回去:“能有什么意思,表哥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