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甚至没有光与热的爆发。
在金色梦想与漆黑终结碰撞的刹那,一切声音与色彩都被吞噬,只剩下一种将“现实”本身彻底抹除的、形而上的尖锐死寂。
以矛尖交击之处为原点,蛛网般的漆黑裂痕并非蔓延于空间,而是直接烙印在时空的肌理之上——那是两种至高概念互相撕扯、否定后,留下的永恒伤疤。
一股无可违逆的“终末”权能,沿着枪杆奔袭而来,并非要摧毁他的肉体,而是要将他的“存在”本身,从时间线中彻底抹除。然而,自神武铠甲的每一寸缝隙中,一股同样霸道,充满了荒诞与狂热的“坚信”之力,如火山般喷发,将那份终结之力,强行“否决”!
“呃啊啊啊——!”
季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双臂的漆黑甲胄迸发出刺耳的哀鸣,几乎要崩解开来。但他双脚如同扎根在虚无之中,竟真的与那根渊海之矛,形成了短暂的均势!
“……挡住了?”远处,乌特纳匹什提姆,瞳孔中倒映着那不可思议的画面,充满了震撼与迷惘。
那可是“潮”的权能,是整个界海“归于终末”这一法则的具象化身!凡人之躯,哪怕承载了英雄之格,又怎能对抗一个世界的死亡本身?
然而,季岚的心,却在这一瞬,沉入了比界海更深的冰冷谷底。
他能清晰地“尝”到。
每一次格挡,铠甲的内侧都会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灵魂被点燃。有一缕纯净到极致的,属于堂吉诃德的“天真”,正被当作薪柴,投入这名为“神武”的熔炉中,彻底燃烧。
那不是灵力,不是信念,而是她身为“幻梦骑士”的根基,是她相信“世界充满光亮,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那个梦。
是构成“堂吉诃德”这个英灵,之所以伟大的,最核心的传说!
每一次碰撞,都是在加速她的消亡。这身守护他的铠甲,这股对抗终末的力量……代价,竟是让他亲手,将那位骑士所珍视的一切,燃烧殆尽。
锵——!!!
又一次激烈的对撞,金色的枪尖与漆黑的矛锋,在死寂中迸溅出无声的火花。
每一粒飞散的火星,都是堂吉诃德破碎的灵基,是她梦境的碎片。在季岚眼前短暂闪耀,便被无情的黑潮吞噬,归于永恒。
他的心,如同被那些碎片,反复穿刺。
“有趣……”
王座之上,潮的声音,第一次染上了几分真正的兴致。她的目光落在季岚身上那副铠甲,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悲剧性的艺术品。
“将幻想干涉现实,以意念扭曲法则,这种力量我见过。”
“蒲松龄的笔,能圈地为牢,化作《聊斋》鬼蜮,令神鬼入戏。”
“但丁的诗,可构筑《神曲》三重界,以凡人之认知,审判天堂与地狱。”
“他们,是将早已写好的‘故事’,强加于世界。”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的玩味,“而这个孩子……她更纯粹,也更极端。”
“她并非在讲述故事,而是在用自己那天真到愚不可及的‘梦’,去否定‘现实’本身。”
“何其愚蠢,又何其……壮丽。”
轰!轰!轰!
季岚对她的评判充耳不闻,他已经放弃了所有格挡与防御,将骑士的冲锋精神贯彻到了极致。
每一次踏步都在燃烧她的传说,每一次挥枪都在消磨她的天真。他化作了一道撕裂永夜的金色彗星,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躯作为炮弹,悍不畏死地撞向那根象征“终结”的漆黑之矛。
他没有时间了。
他能感觉到,铠押的光芒正以惊人的速度黯淡,堂吉诃德那份守护世界的梦想,正在被他亲手,一分一毫地……碾碎,榨干。
但他别无选择!
“为我……冲锋!!!”
季岚发出泣血般的怒吼,将所有的决意、痛苦与爱,悉数灌入长枪!
金色的枪芒暴涨至极限,枪尖之上,甚至凝聚出堂吉诃德那张带着释然与灿烂笑容的虚幻脸庞。
这是最后的,最璀璨的燃烧!
面对这赌上了一切的舍身一击,潮脸上的赞叹缓缓敛去,恢复了那万古不变的,神明般的悲悯与漠然。
“很美的……遗言。”
她轻声说道,像是在为一场精彩的戏剧,献上最终的落幕词。
“但是……”
“……不够。”
话音落下的瞬间!
天穹之上,那巨大的,由利维坦所化的终末之钟,指针猛地一颤!
不再是一格一格地跳动。
咔……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那代表着万物终末的指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歇斯底里地加速转动!整个界海的时间流速,都被这疯狂的指针搅乱、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