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荒草烤出焦糊味,任逸扯了扯领口的银鳞软甲。
这具在古墓里浸泡过黑潮的身躯正在发生微妙变化,颈侧暗金纹路每隔三个时辰就会灼痛——就像此刻,当他盯着山坡下那条被风蚀成蛇骨的商道时,皮肤下忽然窜起细密的电流。
“天机门送来的地图显示,沿着这条白骨道走三十里……”刘瑶握着玉简的指尖突然收紧。
半片枯萎的莲花瓣从她腰间锦囊飘落,那是三天前在坍塌的墓室里捡到的。
任逸用剑尖挑起花瓣。
混沌灵瞳不受控地闪烁,青灰色花瓣表面浮现出三道血痕,与那夜在石门后看到的青铜面具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十七只,比他们离开城镇时少了三只。
暮色降临时,第一支淬毒弩箭钉在了雷罡剑的剑镡上。
七个黑衣人从枯树后转出来,玄铁护腕在夕阳下泛着紫光。
任逸数着他们靴底沾着的赤磷砂——这种产自南疆沼泽的毒砂,不该出现在中州地界。
“交出天机骨牌。”为首者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铁器。
任逸注意到对方右手小指戴着枚青铜指环,莲花纹,缺了三片花瓣。
刘瑶按住腰间佩剑的动作让任逸瞳孔骤缩。
三天前她塞进袖袋的半块骨牌,此刻正在他贴身暗袋里发烫,烫得左胸口的旧伤疤突突直跳。
那伤疤是十二岁那年被族中堂兄用烙铁烫的,就因为他弄丢了祭祀用的青铜樽。
黑衣人的合击阵法卷起腥风。
任逸旋身躲过贴面而过的链刃,雷罡剑挑飞两支直取刘瑶后心的袖箭。
这些人的招式让他想起三年前在万兽谷见过的狼群,但更致命的是他们腰间悬挂的青铜铃——每次铃铛晃动,他颈侧的暗金纹路就会渗出细密血珠。
“退到青石阵后面!”任逸挥剑劈开三道袭来的黑影。
刘瑶的云纹披风被剑气撕开半尺长的裂口,露出她昨夜偷偷缝在里衬的护心镜。
那是用净化阵法处理过的墓室青铜碎片打的,镜面还留着半朵莲花浮雕。
黑衣人首领突然甩出九节鞭。
任逸在格挡的瞬间看清鞭梢缀着的青铜莲花,花心三点猩红如当日面具虚影的血痕。
雷罡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身星纹亮起的刹那,混沌灵瞳捕捉到对方腰侧转瞬即逝的绿光。
刘瑶的惊呼声中,任逸故意卖了个破绽。
链刃擦着他右肩划过的瞬间,雷罡剑的剑柄重重磕在黑衣人肋下。
青铜铃铛碎裂的声响里,他闻到熟悉的沥青状液体味道——和古墓里染在骨牌上的液体完全相同。
暮色彻底吞没白骨道时,最后一名黑衣人化作黑烟消散。
任逸单膝跪地,雷罡剑插在满地青铜碎片中央。
那些碎片正在渗入泥土,就像那夜墓室里坍塌的青铜面具。
“他们的防御咒印。”任逸用剑尖挑起半片莲花纹青铜,灵瞳映出腰甲位置残留的能量漩涡,\"每次攻击前都会在腰侧凝聚青光。”
刘瑶忽然按住他渗血的手腕。
她指尖沾着的药粉闪着银屑,是今晨特意从天机门丹房换来的星尘散。
任逸望着她发间摇晃的玉簪,那支用净化阵法改造过的发簪,此刻正对着东南方向微微发烫。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商道,远处传来野狼的嚎叫。
任逸数着风中飘散的赤磷砂,十七粒,比袭击者出现时少了三粒。
他握紧雷罡剑的手背上,暗金纹路正沿着血管爬上小臂。
雷罡剑尖的青芒刺破暮色。
任逸左手按住颈侧灼痛的暗金纹路,混沌灵瞳锁定七步外那个正在结印的黑衣人。
对方腰甲处的青光每隔三息就会闪烁——正是刘瑶昨夜用净化镜照出的防御破绽。
砂砾在任逸靴底爆开。
他俯身躲过迎面劈来的链刃,右手剑鞘精准戳中左侧黑衣人的膻中穴。
借着反震力腾空翻跃的瞬间,混沌灵瞳清晰捕捉到下方敌人腰甲处转瞬即逝的绿芒。
骨节爆响声中,任逸的肘击重重砸在黑衣人后腰。
青铜甲片应声碎裂,沥青状的黑色液体从裂缝里喷涌而出。
倒地者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四肢关节诡异地反向扭曲。
“坎位!”刘瑶的喊声裹着剑鸣传来。
她斩断的青铜铃铛在半空炸开,飞溅的碎片在任逸右臂划出三道血痕。
血腥味刺激得混沌灵瞳愈发灼热,视网膜上残留的青色轨迹指引着每个破绽。
三个黑衣人同时扑来的刹那,任逸突然撤步收剑。
后仰的脖颈堪堪避过淬毒袖箭,左掌凝聚的雷罡气劲却已拍中最近敌人的腰甲。
骨骼碎裂声与青铜爆鸣声重叠,第二个黑衣人瘫软在地时,剩下五人明显乱了阵脚。
刘瑶的云纹披风突然卷起劲风。
她旋身掷出三枚星纹镖,暗器轨迹精准封锁住敌人退路。
任逸趁机突入阵眼,雷罡剑的寒光在暮色中织成密网——第三、第四个黑衣人接连倒下,腰甲处的青光熄灭得比夕阳还快。
剩余三人突然同时后撤。
任逸正要追击,鼻腔突然涌入刺鼻的沥青味。
黑衣首领扯下颈间青铜吊坠,那枚缺了三瓣的莲花坠在暮色中迸出血光。
地面尚未凝固的黑色液体突然沸腾,化作锁链缠住任逸脚踝。
“小心!”刘瑶的净化镜刚举起,三道链刃已封死她的去路。
任逸感觉体内灵气正在被脚踝处的黑液吞噬,混沌灵瞳却在此刻自动运转——他看见血莲吊坠内部蜷缩着三粒赤磷砂,与黑衣人靴底残留的毒砂产生共鸣。
雷罡剑突然脱手飞出。
黑衣首领冷笑抬手,却发现剑锋并非袭向自己——剑柄重重撞在刘瑶脚边的青铜铃碎片上,激起的火星点燃了空气中飘散的赤磷砂。
爆燃的毒火瞬间吞没两个黑衣人,焦糊味里混着凄厉的狼嚎。
最后存活的黑衣首领暴退七步,血莲吊坠在掌心裂成两半。
任逸趁机震碎脚踝黑链,却发现满地沥青状液体正朝着吊坠碎片汇聚。
刘瑶的净化镜照在碎片上,镜中映出的却不是莲花纹,而是半张青铜面具。
“天机骨牌……”黑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残破的面罩下渗出沥青液体。
任逸的雷罡剑刺穿他腰甲时,感觉像是戳进了沼泽淤泥——没有骨骼,没有脏腑,只有沸腾的黑液顺着剑刃倒卷而上。
净化镜突然爆出青光。
刘瑶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星纹,被照到的黑液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嗤响。
黑衣首领发出非人的尖啸,身体炸成漫天黑雨。
任逸拽着刘瑶滚向青石阵,雷罡剑在头顶舞出光幕。
黑雨落尽时,白骨道上只剩七滩沸腾的黑液。
任逸单膝跪地喘息,发现那些液体正缓缓渗入地缝。
刘瑶突然抓住他手腕:“赤磷砂的数量不对!”
话音未落,尚未凝固的沥青突然暴起。
任逸只来得及将刘瑶推开,整个人就被黑液凝成的巨掌攥住。
混沌灵瞳映出掌心血莲纹路——与三天前墓室石门上的一模一样。
“任逸!”刘瑶的净化镜撞上黑掌,却在接触瞬间蒙上白霜。
任逸感觉五脏六腑正在结冰,暗金纹路却烫得仿佛要熔穿皮肤。
他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铃铛声,十七声,比袭击者出现时少了三声。
黑掌突然收缩成茧。
任逸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隐约看到茧壳内部浮出半张青铜面具,面具额心的位置,三点血痕正缓缓拼成残缺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