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河北平原,天高云淡,寒风已经开始展现它的威力。
武尚志率领的三千骑兵,携带着部分神机营的装备,浩浩荡荡直扑易州。
易州城位于易水北岸,城垣不算高大,但经过北狄军的加固,也显得颇为坚固。
守将乃是粘没喝的族弟粘拔忽,性情凶悍,麾下有守军约三千人。
得知西京军前来攻城,粘拔忽非但不惧,反而兴奋异常。
他自恃勇力,认为南人软弱,不堪一击,此前对付奉军也多有胜绩,更是助长了他的骄狂之气。
“儿郎们!南蛮子送死来了!随我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粘拔忽顶盔贯甲,挥舞着长刀,就要点兵出城野战。
一旁的一名汉人幕僚连忙劝阻:
“将军不可!来军旗号是河东赵暮云部,此人屡败我族,绝非易与之辈。”
“观其军容严整,还是据城而守,等待粘没喝将军援兵为上策!”
“呸!”粘拔忽一口唾沫差点啐到幕僚脸上,“赵暮云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些诡计侥幸赢了秃发乌弧那个废物!”
“我北狄勇士,野战无敌!岂能龟缩城内,让人笑话!休得多言,再敢扰乱军心,砍了你的狗头!”
幕僚噤若寒蝉,不敢再劝。
粘拔忽点齐两千骑兵,一千步卒,大开城门,竟主动迎战西京军。在他看来,以三千对一万五,野战而胜,方能彰显他的武勇。
两军在易水南岸的一片开阔地带相遇。
武尚志看着对面嗷嗷叫嚣着冲来的北狄骑兵,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果然如大都督所料,骄狂不可一世。奚将军,结阵!”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奚胜本部的重步兵一声呐喊,迅速前突,巨型盾牌重重顿在地上,形成一道钢铁盾墙,长矛如林,从盾牌缝隙中伸出,寒光闪闪。
神机营的士兵则在阵后悄然架起了他们的利器——三代复合弓。
这种弓采用了筋角木复合结构,拉力强劲,射程极远,且配备了简易的瞄准机构,精度远超普通弓箭。
此刻,他们使用的还是普通箭矢,并未动用特制的破甲锥箭。
北狄骑兵速度极快,转眼便进入一箭之地。
他们习惯性地弯弓搭箭,准备进行第一轮骑射骚扰。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开弓弦——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从河东军阵中爆发!
数百支黑沉沉的箭矢,如同扑食的猎隼,以远超寻常箭矢的速度和力量,破空而来。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战马悲嘶声、士兵惨叫声瞬间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北狄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仰马翻。
三代复合弓射出的箭矢,轻易地穿透了他们身上的皮甲,甚至有些箭矢力道未竭,将人马串在一起。
仅仅一轮齐射,北狄前锋便倒下了一大片。
粘拔忽冲在队伍中前部,一支箭矢“嗖”地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带起的劲风让他脸颊生疼,吓得他一身冷汗。
“怎么可能?!他们的箭怎么可能射这么远,这么狠!”
粘拔忽又惊又怒。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骑兵冲锋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他只能硬着头皮,挥舞长刀:“冲过去!靠近了他们就没办法了!杀!”
北狄骑兵悍不畏死,冒着密集的箭雨,终于冲到了西京军阵前百步之内。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更加恐怖的打击。
“稳住!”
“轰!”盾墙岿然不动。
“长枪,刺!”
“杀!”如林的长枪猛然前刺,将收势不及的北狄骑兵连人带马捅穿!
“削马腿!”
无数士卒如同灵猿般从盾牌后滚出,手中雪亮的横刀专门砍向马腿。
战马哀鸣着倒地,将背上的骑士重重摔下,随即被补上的刀盾兵结果性命。
粘拔忽仗着武勇,连续劈翻了两名河东士兵,试图撕开缺口,但立刻就被数杆长枪逼退,手臂上还被划开一道口子。
他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部下在对方严密的阵型前碰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而对方的阵脚却纹丝不动。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幕僚的劝告是何等正确,但为时已晚。
“撤退!撤回城里!”粘拔忽声嘶力竭地大喊,拨马便走。
主将一退,本就损失惨重、士气受挫的北狄军顿时崩溃,争先恐后地向易州城逃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直在两翼游弋的慕容春华动了。
“弟兄们,随我杀!”
慕容春华冷静下令,三千轻骑如同两把锋利的弯刀,从侧翼狠狠切入溃逃的北狄军队列中,肆意砍杀。
“哈哈哈!痛快!痛快!给俺死!”
溃败变成了屠杀。
粘拔忽在亲兵拼死保护下,仅带着百余骑狼狈逃回易州城。
再清点人数,出城三千兵马,回来的不足五百,而且士气彻底崩溃。
奚胜和慕容春华趁势挥军掩杀,直抵易州城下。
神机营的复合弓再次发威,精准地压制城头守军,掩护步军填平壕沟,架设云梯。
粘拔忽惊魂未定,眼见城下河东军攻势如潮,城头守军被对方的弓箭压得抬不起头,心中已是胆寒,再也兴不起丝毫野战的念头,只能拼命督促守军负隅顽抗。
然而,易州城的陷落,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消息很快传到了保定府的粘没喝那里。
“什么?粘拔忽那个蠢货!竟敢擅自出城野战,还几乎全军覆没?!”
粘没喝暴怒如雷,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
他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眼如铜铃,发起怒来如同金刚下凡。
“将军,河东军战力强悍,尤其弓弩犀利无比,远超奉军。易州危在旦夕,我们必须速速发兵救援!”
逃回来的败兵哭诉道。
“救援?当然要救!”粘没喝吼道,“点齐一万兵马,我要亲自去会会那个赵暮云,看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这时,粘没喝麾下一位较为稳重的千长开口道:
“将军息怒!赵暮云既然敢分兵攻易州,必然有所准备。我军若倾巢而出,恐中其调虎离山之计。不如固守保定,同时向大王报告。”
粘没喝虽然愤怒,但并非完全无脑,闻言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盯着地图,瓮声瓮气道:“易州若失,保定侧翼暴露,同样危险。赵暮云主力还在须陀河,我率一万精兵先行,你率余部坚守保定,同时快马报知大王!”
他最终还是决定出兵。
一方面是不甘心易州轻易丢失,另一方面,也是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认为南人军队能在野战中真正击败北狄精锐。
粘没喝亲率一万步骑混合的精兵,离开保定,急速向易州方向驰援。
他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桓武的轻骑和夜不收看得清清楚楚,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回了赵暮云的中军。
须陀河南岸,河东军大营。
赵暮云看着最新战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粘没喝果然来了。传令武尚志、奚胜,加紧攻打易州,但不必急于破城。”
“传令慕容春华,依计行事,不断骚扰,将粘没喝引向预设战场。”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望着东北方向,对身旁肃立的郭洛说道:“郭洛,该你们重骑营亮亮相了。让这位北狄猛将,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钢铁洪流。”
郭洛眼中燃烧着战意,抱拳沉声道:“末将,必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