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羽翼未丰,此时夸赞,不亚于,告诉众人要将矛头对向我!所以太傅您是在保护我!”三皇子此时已经理清利害关系,已然没了刚刚的迷茫。
太傅满意点头:“我可没说,我只是讲了两个故事罢了……”
三皇子含笑点头。
太傅接着道:“以后,我在其他皇子面前也不会再表扬你了,但是你心中要有数,自己为何而学,韬光养晦,总有一日会用上!以后,你可要演得像一点!”
三皇子鼻子一酸,很是感动,虽然他没有从父王那得到父爱,可是太傅的爱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
“三皇子,过来将你的文章拿走!”太傅板着脸将文章递给三皇子,那文章上甚至连批复都没有。
三皇子垂着头,将那张薄薄的纸张拿回去,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趁众人不注意凑近那张纸闻了闻,还是熟悉的白醋味道,看来太傅写了不少批复,他都等不及要马上回去用火烤来看看了。
是的,太傅早与他约定,用白醋写了批复,三皇子回去,只需要将纸张在烛火上烘烤,便能看到太傅留的字。
甚至,每当皇上来查看众皇子学习时,三皇子还会故意作一首中规中矩的诗文,让众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平庸之辈。
藏拙,更是为了保命。
“三皇子,你怎么又走神了?这文章也写得一般!”太傅将戒尺敲得“梆梆”响,怒目而视,“今日散学后留下来!其他皇子可以回了。”
“哦!哦!有人又要被留了!”二皇子走到门口,回头幸灾乐祸地看了三皇子一眼。
“二哥,我们还是快走吧!你没听过那个传言啊!”四皇子拽了拽二皇子的衣袖。
“什么传言?”四皇子踮起脚尖凑近二皇子耳边,低语,“宫里的人都在传,谁欺负了三……三哥,谁就会倒霉,毕竟他可是煞星,厉害得很,借的是皇上和贤妃娘娘的命,那命多贵啊!还借了国运,你说,这谁能抗衡啊!”
二皇子一听,瞬间脸色白了,想起前几日,自己确实是在欺负完三皇子后,连着倒霉了三日。
“真……真这么灵?”二皇子毕竟还是孩子,吓得都有些结巴了。
四皇子拽了拽二皇子:“不过,二哥你这话可别让父王和你母妃听见了,他们最不喜听这个,触怒了父王可惨了!”
二皇子看了一眼三皇子,太阳快下山了,而三皇子坐的那个位置刚好没有被阳光照到,显得阴森森的。二皇子心有余悸,连忙带着随从离开了。
见众人都走了,三皇子和太傅“噗呲”一声都笑了。
“太傅,您这招太好用了!”三皇子明媚一笑,“您知道吗?连以前欺负我们的宫人们,如今也不敢扣我们的份例了!”
太傅也是面带笑,摸了摸三皇子的脑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给你带的徐记的蜜饯。”
“谢谢太傅!”三皇子捧起那纸包,举到太傅的面前,“太傅您吃!”
太傅捻起一颗蜜饯放入嘴里品尝,三皇子也挑了一颗放入口中。
“吃完了,我等下可要考考你!还有要把这两日不懂的地方都理一理。”太傅眯起眼睛,细细品着蜜饯。
“嗯!”三皇子扬起头,笑得很甜,比蜜饯还甜,“等下,我要把这蜜饯给母妃带回去,让她也尝尝!”
“好孩子!”
-----------------
“三弟,走啊!陪兄长打马球去如何?”太子朝三皇子扬了扬脑袋,面上带笑。
三皇子恭敬起身:“是,太子哥哥!”
最近,太子和二皇子的明争暗斗越发厉害,而二皇子历来看不上这老三。太子虽然也看不上他,但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更何况,他也要表现出自己太子的风度,必须让老三和老四都站在自己这边。
一想到老二气得吹鼻子瞪眼的样子,太子心里就很是妥帖。这约着三皇子打马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基本三皇子去了也只是坐冷板凳,而今天大概率也是如此。
三皇子坐在一旁,看着太子骑着枣红马打马球,恣意洒脱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羡慕,真好,他为什么就能活得那样洒脱?突然,他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地往马厩走去。
那边的马厩只养了一匹马,西域刚进贡给太子的汗血宝马!
三皇子不动声色地用柱子掩住自己的身形,微微转过视线,看看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那是一个瘦小的孩子,竟然是六皇子郭熙瑾!
三皇子陪太子来过很多次马场,他自然知道,这六皇子出生卑微,生母是一个连位份都没有的宫女!他的处境不知道比自己差了多少,经常吃不饱饭,会来马场做些苦力活,以此来换取些马饲料吃。
这种情况三皇子也遇见过好几次,还偷偷接济过几回。
但是今日不太一样,他为何喂马要偷偷摸摸?不应该让人知道他干了活吗?三皇子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吭声,若是因为他,这六皇子再受了责罚,他也是会有些于心不忍。
“来!把孤的汗血宝马牵来!孤不相信,这样还赢不了!”太子从枣红马上下来,将缰绳丢给旁边的侍从,大步走到休息处,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水。太子将茶水一饮而尽,手上的鞭子一挥:“走!接着打!”
……
三皇子已经不记得自己如何看着太子坠马,如何浑身是血被人抬出去。
几天之后,当三皇子鼓起勇气站在了皇后娘娘的宫门口时,却被六皇子拦住去路。
十二岁的少年倚着朱漆廊柱,把玩着镶玉匕首,嘴角笑意像淬了毒的蜜:“三哥这是要去告状?”他突然贴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三皇子耳畔,“不过,宁安宫的晚膳,母后特意赏了贤妃娘娘一盅百合羹呢!我在里面加了点料,三哥回去晚了,可能就见不到贤妃娘娘最后一面了!”
三皇子瞳孔骤缩,转身就要跑,却听身后传来慢悠悠的声音:“念在三哥帮过我几次,我没下死手。解药在我手里,可等不了太久。”
暮色中,六皇子笑得那般骇人,明明身形还不及自己高,那狠劲却把三皇子压得喘不过气。
暴雨又一次倾盆而下,三皇子跌跌撞撞冲进宁安宫,玄色衣袍沾满泥浆。
贤妃瘫在床榻上,唇角溢出黑血,往日温柔的面容此刻扭曲成青灰色。
当三皇子攥着贤妃冰凉的手大喊太医,却无人回应,想必太医院早被六皇子打点好了。
天降大雨御前书房外,三皇子跪在积水里,额头磕在青砖上砰砰作响:“父王!父王!求求您救救母妃!”
御前书房里灯火通明,门开了,那明黄的身影出来了,他像疯了般手脚并用爬过去,伸手拽住皇上的衣角:“父王!我是珩儿啊!求求您,救救母妃!太医院不肯出诊,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泥水顺着发梢滴在龙袍上。皇帝猛地扯回衣角,金线绣的蟒纹扫过三皇子的脸颊,龙靴踏过他颤抖的手背,溅起的水花糊了他满脸:“成何体统!道长说得没错,你果然克母!”
帝王俯视着这个浑身狼狈的儿子,眼中只有不耐烦:“人嘛,总是有要死的一天,何必如此紧张!”
话音未落,明黄龙袍已在雨幕中消失,只留三皇子跪在原地。
一双绣着祥云图案的靴子停在他面前,头顶的雨停了,三皇子抬头看到六皇子撑着伞,笑着看着他。
“怎么决定的?”六皇子笑道。
“六弟,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三皇子不停地磕头。
“回去吧,药我已经派人送去了,等你回去,贤妃娘娘应该已经没事了。”六皇子虽是笑着的,但眼中情绪复杂,他望着三皇子,仿佛是望着当年同样无助的自己。
三皇子连忙起身,道谢后便想往回跑。
“管好嘴,药分六次给。敢多嘴,下次的毒可就没这么好解了。”六皇子收敛了笑容,淡淡道。
-----------------
一连七日,宁安宫的门扉常闭。三皇子每日就这样望着荷塘枯坐,他一遍遍想,若是当时自己不乱出头,是不是母妃的眼睛就不会瞎!
“三皇子……”太傅实在看不下去,特地前来,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但是三皇子却毫无反应。
“太傅,你说,这荷塘,鱼多不多……”三皇子突然开口,眼睛却还盯着水面,“只有拥有荷塘,才有权力判定这些鱼虾生死,您说对吗?我坐得住,您放心,我会钓到最大的鱼的。”
太傅笑了,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过了自己的心结了!
如何能保护好自己?如何能保护好爱的人?那就是掌权!掌最大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