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生站在半空中,她手腕上缠着一圈仿佛闪电一样的荆棘的虚影,那已经变成全黑的头发在狂风中被撕扯飘摇。宽松的运动服几乎要被狂风灌成一张帆。
任长生低头看去,整座渤海湾市到处都响起了警笛声,刚刚他们还在吃法的富丽堂皇的酒店,此刻四面玻璃全部爆裂,显出一片废墟残骸的可怜景象:“你可真是有病。”
雪猊一脚踩在虚空之上,一对金色的竖瞳虎视眈眈地盯住任长生。
他已经几乎丧失了人形,脖子和下颌上黑白相间的较长的鬃毛一根一根刺破皮肤,他浑身骨骼都发出一寸一寸被从内部扯断的断裂声,嘴里伴随着妖兽的低吼,似乎隐约还能听见人类的语言:“杀了我,杀了我……或者,把你的力量给我!”
昆仑山亿万年杀意与残酷化为的妖兽逐渐显出原型。
雪猊的身体一寸寸断裂撕扯,在那一道又一道暗紫色的闪电中飞升生长:“无比强大的力量,比九重天更强大的力量,把那种力量给我……给我!”
两只巨大的兽足在电光中逐渐成型,沉重地踏出第一步,随后,一道巨大的黑影踩在云层之上。这只身高二十多米,浑身披着黑白虎纹,脖颈却围了一圈雄狮鬃毛的妖兽,正在俯视着几乎小到看不见的任长生,嗓子里滚出的低吼声仿佛是沉闷的落雷。
“你的本体,原来就是一只狮虎兽啊?”
任长生不为所动,她踩在半空中,伸手把运动服拉链拉起来,神态却仿佛轻松了一些:“过了这么久,你总算还是把自己真实的目的说出来了——你只是想要抢夺我们的力量吧?”
“也是,守夜人的力量也不是你一个人心存觊觎,说不习惯也是假的。”她抬起头,对着那神只一般漂浮在夜色中的巨兽勾了勾手指,“那你就来试试看吧,看看你们这种妖兽到底和我们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雪猊张开嘴,发出一声怒吼。
流云在两人头顶汇聚起一个小小的涡旋,潮湿的空气里,两股相冲的风胡乱对撞扭曲,任长生手上捏了一个诀,飞跃跳起来,朝雪猊冲了过去。
大地猛地一阵摇晃。
惊魂未定的人们又是一阵惨叫。
池狸飞快地扶住葛淼,为了方便行动,他干脆化为成年体:“海流已经彻底乱了,我们赶快离开海边!”
葛淼还没站稳,大地又传来一阵更强烈的震动,就好像跳楼机忽然从高处坠落,强烈又突然的失重感让葛淼拽住池狸的衣服才堪堪没有摔倒:“这,这真的是老板在打架吗?”
周围摔倒的人不计其数,上一轮音爆带来的耳鸣还没有过去,连续两次地震一样的冲击又让人猝不及防,甚至有不明所以的人开始祈祷,也有人开始寻找就近的避难所,带着家人逃生。
“这,这哪里是打架啊!这分明是天灾!”
葛淼扶了扶心口,无论她怎么回忆任长生平时的样子,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依旧吓得她心脏狂跳。在她眼里,即使是最厉害的修仙者,可能也就是比冯夜郎他们厉害一点点,最多可能就是搬起巨石,原地飞升,即使再更厉害,那么大概也差不多和那些炸弹导弹之类的差不多,可能能够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
但是,但是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极限,葛淼在一瞬间思考了无数种方式去解读这种力量,去类比到底什么力量是类似的,最终想到的最接近的感念,居然是“天灾”。
是的,除了那种毫无道理的,毫无缘由的,突如其来的浩劫灾难,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类比眼下正在经历的一切。
半空中那巨大的黑影和一个细小的黑点不断纠缠,他们每次相撞,便会激起大地的颤抖。最为可怕的是,那种力量并不是以他们两人的对抗为中心点向外蔓延的。而是这片大地自发地颤抖起来,那震感是从葛淼脚下传来的。
就好像,这片毫无生命的土地被这场对抗唤醒了。
它从一片无机物构筑的舞台,变回了一个会瑟瑟发抖的生命,它和葛淼一起感受着那股力量的碰撞,为此颤抖,在每一次对抗的时候紧张地发抖。
又是一阵地面的晃动,海水也在跟着动摇,海潮反复来回地相互抵消着,每次有巨大的海浪试图从深海卷来,临近岸边又会掀起一股相似的巨浪,将它拍回海水中,以此抵消着一次又一次海流涨潮的可能。
葛淼这才回过神:“池狸!你看海上的洋流!”
池狸扭头看过去,也是愣了一下:“那个浪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老板!老板正在控制着不让洋流扑过来!”葛淼喊了起来,伸手拽了一把池狸,“快点,我们快点让大家去远一点的地方避难!池狸,那边还有游船在海上,你去帮忙救人!”
池狸也不再犹豫,他拍了一把葛淼:“注意安全,前面码头汇合。”
说罢,便向前跑去,两步化为一只狐狸,从小船一路跳上水面,踩着海水向不远处的游船狂奔而去。
葛淼往前跑去,见到人就安慰几句,然后指着远处的广场,一边鼓励对方,一边叮嘱着一定要远离海岸线。
“没事的,这股海流是不会发展成海啸的,千万不要紧张!去那边广场上,那里有避难所和管理官,到了那边根据指示避难就好!”
“把孩子抱紧了,千万不要离开视线!”
“对的,不会有海啸的,但是会有很多小的海浪,所以要小心海潮!请马上离开海滩!”
“前面还有人吗?码头今晚就那一艘渔船吧?”
池狸跳回岸边,将嘴里叼着的孩子放在地上。他背上的女人翻下去,惊魂未定地抱紧了地上的孩子,回头对两人一鞠躬,立刻抱着孩子跑了。
池狸甩了甩水:“船上还有两个人,你先去避难,我随后就回来!”
葛淼担忧地点点头:“我去前面堤岸上等你,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