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广福刚欲点头,卖个面子给吕玄,却有一个声音传入打断:“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随着这话,一个同样穿着大红袍服的总管太监摇摇摆摆直入将来。
叶小山下意识扭头一看,眉眼微挑,也是熟人。
“裴公公怎么来了?”马广福则是一愣,便赶紧起身赔笑相迎,“来呀,给裴公公准备座位。”
“不必了,咱家就说几句话便走。”敬事房总管裴喜只甩了下袖子,便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他的目光则在堂上快速扫过,顿时就让不少太监,尤其是敬事房的人全都一个哆嗦,畏惧恐慌不已。
裴喜身为敬事房总管,本身权势威信就已相当之大,更别提他在宫里还有更大的靠山,司礼监秉笔太监毛礼与他如同兄弟,守望相助。
所以就是内务府的人,都要让他三分,更别提其他宫中奴婢了。
此时他更是大剌剌地看着面前众人,哼声道:“咱家是听说有人要栽赃我们敬事房,还有那吃里爬外的东西胆敢勾结外人,抹黑冤枉敬事房的奴才,真是不知死活!”
裴喜这一开口不光否定了之前的审断,更要倒打一耙,反过来把罪名都强推到叶小山他们身上。
而如此强硬的态度,颠倒黑白的说辞,在他裴公公口中说出来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都不是跟人商量,分明就是要让马广福,让内务府按自己的意思把事情给敲定了。
马广福还想说点什么,可在对上裴喜那双明显带着威胁的眼睛时,到嘴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皇宫里太多事情就不是看什么是非曲直的,唯一的准则就是谁家权力人情更大。
“裴公公……”吕玄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当即开声。
却被对方强硬打断:“吕公公,你总不至于为了几个奴才就与咱家过不去吧?
咱们敬事房对凤栖宫可素来照应,不敢短缺,可您现在如此做法,可实在有些叫人心寒了。
咱家倒是无所谓,可下面的那些奴才心眼儿小,要是因此今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可要多多担待。”
话中有话,威胁已然近乎明牌了。
吕玄虽然心中恼火,却也无法真个与他撕破脸,毕竟他也有顾虑。
一旦对方今后真在给凤栖宫,给娘娘的月例赏赐里动点小手脚,自己可就麻烦不断……这也是敬事房能成为宫里权势最大的几个衙门之一的根源所在。
县官不如现管嘛。
“说的好像你裴喜就不是奴才一般。”
就在局面已被裴喜掌控,事情便要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时,一声冷哼却突然响起,打破了发僵的场面。
这让裴喜脸上怒色一显,立刻望向那口出不逊的年轻杂役太监:“大胆!”
“我有说错么?别看你披了身红皮,说到底不还是宫里的太监,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为了服侍皇上和娘娘们!”
叶小山全无半点惧色,就这么回看着对方,寸步不让:“我倒要问上一句,你到底是把自己当作什么?
你是官么?就敢在这儿扯大旗作虎皮地以敬事房的总管太监的身份大言炎炎?
宫里给你的这个职分是让你好生办差的,不是让你耀武扬威,排除异己,颠倒黑白的!
还有,你们敬事房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真以为谁都不知,谁都不敢说出来么?
你们深受皇上恩典,得了这么个重要差事,却不思为皇上,为娘娘们,为宫里上下几万口人做事,却老想着借权生事,老想着以权谋私,到底是何居心?”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给我把他拿下了!”
裴喜被这一顿抢白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忍耐不住,尖声叫嚷起来。
随他一起而来的那些个敬事房的太监立刻便要遵命上前拿人,却被旁边凤栖宫的太监们挺身挡住。
“反了你们了!”
见此,裴喜更是勃然变色。
可他的话才一出口,就又被叶小山反顶回去:“造反的是你,宫里除了主子们的旨意,除了内务府的命令,谁有权拿人?你裴喜这是要僭越造反么?”
宫里规则确实如此,但也有着潜规则,像裴喜这样的总管太监一句话,还真能随意处置那些底层,甚至是执事一级的太监。
但现在,当叶小山把规则摆到明面上,潜规则也就没有施展的余地了。
便是马广福都不可能让他把人拿下,更别提这儿还有吕公公在,他也是一声冷笑:“裴喜,你好大的官威啊!”
“是这奴才以下犯上……”
“咱有说错么?你敢说自己不是奴才?”叶小山反唇相讥,“还是说你们敬事房真就是清正廉洁,不存在贪污之事?
要真如此,我叶小山一条命就由着你拿去便是。
但是,事实只怕并非如此,你们敬事房这些年来借着职司之便吞下了多少好处,自己心里清楚。
还有,这次你们更是多日克扣我们凤栖宫的炭火供奉,并借此让章进章公公配合你们行那卑劣手段,想送我们几个去死,想把娘娘往绝路上逼……
这一切的一切,真当咱家看不明白,不敢公之于众么?”
随着叶小山把最后几句话一出,堂上瞬间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所有人都神色惊诧地看着这个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小太监,一些同样身份低微的太监们,更是恨不能自己此时是聋子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能知道的事情?
后患无穷啊,说不定啥时候,他们就要变成被灭口的知情者了。
吕玄盯着叶小山,自己这是真走眼了,这个凤栖宫里很不起眼的小太监,其胆子真是能包天了。
“马公公,吕公公,你们还愣着?还不让人把这个疯子给咱拿下了!”
错愕之后,裴喜彻底爆发,大声呼喝着:“赶紧把他拉出去打死!”
今日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整个皇宫都得发生一场不小的震荡,不知有多少人会受牵连,掉了脑袋!
这边马广福刚要发话,又一个声音从门口传入:“慢着,这怕是有些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