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远门入口处,一个高瘦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他来穿一身灰色工装,头上歪戴着一顶破草帽,帽檐压的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消瘦的、带着胡茬的下巴。他把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只是路过。
在他身边,跟着一只形态奇特的鬼,通体泛青,色如陈铜,没有明显的四肢或五官,形如一根粗壮的竹笋,冰冷、锋锐。
【鬼名:笋鬼!】
【品质:b级!】
【等级:一阶八重!】
江蝉视线中立刻弹出那只鬼的信息,相比起【笋鬼】这个名字,熟悉它的攻击方式的人,更习惯称它为…穿肠鬼!
牛爱花的尸体…就是它的杰作。
“反应挺快嘛。”草帽男嘴里叼着一根青翠的竹叶,声音带着沙哑和一丝戏谑。他目光扫过行动组四人,最后落在江蝉身上,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很值钱的物品。
随着他的出现,周围坍塌的院墙缺口处,如同鬼影般无声地冒出十来个身影,男女皆有,穿着打扮各异,有像街头混混的,有像市井摊贩的,甚至还有穿着廉价西装的。
他们的神情出奇的一致…贪婪、残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眼神死死锁定着院中的四人,嘴角咧开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他们迅速散开,隐隐将整个小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笋鬼…陈三!”苏晴认出了草帽男那只标志性的鬼,她的风衣无风自动,周身气息凌厉,“你们想干什么?美人蛇和毒蝎呢?让他们滚出来!”
陈三根本不理会苏晴的质问,他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划拉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对着江蝉仔细比照了一通。
“哟,没错,就是他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咬着那根竹叶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浓烈的杀意和贪婪,“动手!老板要活的!其他人…死活不论!”
“嗡!嗡!嗡!!”
包围圈瞬间收缩!
那十来个钓鱼佬身上,同时爆发出了阴冷的鬼气。在他们身后,一具具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灵棺豁大浮现,竖悬着的棺盖轰然弹开!
刹那间,
阴风怒号,恶鬼嚎哭!
断头鬼…刀老鬼…镰刀鬼…溺死鬼…吊死鬼…十几只形态各异的低级鬼宠,从他们打开的灵棺中扑出,凶戾的鬼气瞬间充斥小院,几乎所有鬼的目标都锁定到了江蝉身上。
“哼!”周莽见状,非但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双手抱胸,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冷笑,甚至还微微的往后退了半步,“啧…让你小子狂!”
然而,他嘴角的讥诮才刚刚浮现,就猛的僵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庞大威压,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轰——!!
面对那汹涌而来的群鬼,江蝉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尊硕大无朋的血色灵棺,直接从他身后悍然出现…!!
这硕大血棺出现的刹那,整个院落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所有扑来的鬼宠猛地一滞,发出惊恐的呜咽,那些钓鱼佬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恐惧取代!
他们几乎全是最垃圾的黑棺,等级也集中在一阶之间,甚至有的连一阶都没有,妥妥的一群杂鱼,此刻面对着江蝉恐怖的禁忌血棺,一个个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那就是…禁忌血棺?!”
周莽脸上的冷笑和幸灾乐祸彻底僵死,一双瞳孔骤然收缩…他当然也看过江蝉的交流赛,不过根本不屑看下去,在他看来,那什么禁忌血棺就是吹得震天响,其实也就那样!
直到这一刻,他真正面对着江蝉身后那尊血棺,他才切实的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的恐怖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压得他的半步都变作了一个趔趄,反观苏晴那一双明丽的眸子却是一阵惊艳……
紧接着,
呼——
全场焦点的那一尊恐怖血棺,缓缓开启,如同是打开了地狱的阀门!
一股浓稠如牛乳的惨白色迷瘴,以江蝉为中心,如同咆哮的海啸般轰发,瞬间席卷了整个院落!
登烟霞…锁喉瘴!
视野,在刹那间被剥夺!
仿佛整片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死寂的、令人绝望的白!
极度的恐慌…开始蔓延!
“咳咳…什么鬼东西!”
“我看不见了!!”
“我的鬼宠呢…”
“小心!有东西下来了!”
钓鱼佬们惊恐的尖叫和咳嗽声在浓白瘴气中此起彼伏,充满了混乱。
“哗啦啦——!”
一阵沉重的、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来自地狱的锁链拖曳,在浓白的、死寂的瘴气上空哗哗响起!
下一秒!
“呃啊——!”
“嗬…嗬嗬!”
“咔吧!”
一条条布满暗红铁锈的粗大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从那浓白深处垂落下来,沉重的颈套,精准地套住了每一个钓鱼佬、以及那些在瘴气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冲乱撞的鬼宠的脖颈!
“咔嚓!咯嘣!”
一道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在瘴气中密集传开,那是一根根颈骨被瞬间勒紧猛地吊起的声音…那些钓鱼佬眼球直接暴凸,舌头不受控制地吐出,脸皮迅速涨成猪肝色,继而发紫!
有的双腿疯狂踢蹬,有的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脖子上冰冷刺骨的锁链,有的浑身都在剧烈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无论是人还是鬼,在这锁链的禁锢之下,都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浓白死寂的瘴气中,只剩下锁链勒紧的脆响、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声声绝望的呜咽……
江蝉的身影如同融入浓白的死神,手中提着那柄缠绕诅咒的血灾鬼刀…
唰!
血色的刀光一闪,一个被吊在半空、徒劳挣扎的钓鱼佬头颅飞起,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涌出……
唰!
又一个!
血灾鬼刀轻易撕裂了蛮甲鬼看似坚固的甲胄,连同其后主人的胸膛一起贯穿,诅咒的黑气顺着伤口疯狂侵蚀!
唰!唰!唰!
漠然,高效,如同收割麦草…血色的刀光在浓白中一次次划过,每一次都带走一条生命或者一只鬼宠,浓白的瘴气被染上了更深的、令人作呕的猩红。
【叮!您斩杀一阶六重蛮甲鬼!鬼神点+68!】
【叮!您斩杀一阶一重镰刀鬼!鬼神点+22!】
【叮!您斩杀……】
“一帮杂鱼,真不知道谁给你们的勇气来杀我…”
江蝉看都懒得看这些垃圾鬼爆出来的那仨瓜俩枣,他脚步停在了被锁链吊着、剧烈挣扎着的陈三面前,那顶草帽掉落在地上,露出一颗丑陋的癞头,裤裆失禁湿了一片……
“说吧…”
“美人蛇和毒蝎在哪?”
陈三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杀意近在咫尺,锁链颈套略微松开了一丝缝隙,让他能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在…在…在…”他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开口嘶叫。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梆!”
一声沉闷的、遥远的梆子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仿佛是隔着重重深水,从九幽之下传来,它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
“呃…嗬…”
被吊在半空的陈三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那极致的恐惧瞬间凝固,一股难以言喻的灰败死气,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全身!
“死了?”江蝉心头陡的警兆狂鸣。
眼睁睁看着陈三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灰暗、布满褶皱和尸斑,头发枯槁灰白,暴凸的眼球浑浊塌陷,里面的惊恐被一种更加深邃的,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的空白所取代……
刚刚还在剧烈挣扎的鲜活身体,眨眼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和活力,彻底僵硬、冰冷,变成了一具…像是已经死去十几年的尸体!
“梆!”
这时第二声梆子响起…比第一声更清晰,更近了…仿佛就在村子的某处!
“呃啊…!”
浓白的瘴气中,另一个被锁链吊着的钓鱼佬,发出了一声跟陈三一模一样的、短促而又瘆人的惨叫,他的身体同样瞬间僵直,灰败,干瘪,如同风化了十几年的干尸,一动不动的吊在锁链上。
呼…一阵阴嗖嗖的风吹过,吊着那两具尸体的锁链晃出轻微的吱呀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如同黏腻的毒蛇,莫名之间缠上了江蝉的脊椎…
他没有丝毫犹豫,“收!”
心念一动,笼罩院落的浓白瘴气如同退潮般散去,连同那些锁链也哗啦哗啦消失无踪,死去的几个钓鱼佬和鬼宠直挺挺掉落在地…
“咳咳咳…呕…”
视野恢复,侥幸未死的四五个钓鱼佬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涕泪横流,脸上先是劫后余生,但下一秒又被更大的恐惧所笼罩……
周莽、苏晴、谭静三人也同样脸色煞白。
此刻,没人有心思去管那几条杂鱼。
因为……
“起雾了…”
谭静缺乏起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见暗绿色的、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鬼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村子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出来!
如同活物般吞噬着一切!
仅仅几个呼吸间,整个芦岗村就被彻底淹没在这片绝望的墨绿之中,在那浓雾翻滚之中,一盏…两盏…十盏…百盏…千盏…越来越多的昏黄色的灯笼,如同通往幽冥的引路灯,悄无声息地从村后坟坡的方向飘起!
“这么多灯笼鬼?!”
周莽脸色骤变煞白。
那些鬼灯笼逐渐上升到浓稠的鬼雾之上,缓缓朝着村子的方向飘荡而来,昏黄的光在浓雾中,晕开一团团模糊、摇曳的光晕,仿佛是无数只悬浮在空中的、冰冷的眼睛、隔着浓雾俯视这片死地。
“梆!”
这时,第三道梆子声响起,近得好像就在百米之内……
噗通!
院子里,一个剧烈咳嗽着,试图爬起来的钓鱼佬,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他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惊恐,身体却已和陈三他们一样,瞬间变得灰败、干瘪,失去了所有生机!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惊恐万状的幸存下来的钓鱼佬,还是脸色煞白的周莽、谭静,亦或是如临大敌的苏晴,以及眼神凝重到极点的江蝉,此刻,全都死死地盯向了院门之外!
这座位于村西高地的鬼宅,视野相对开阔,透过汹涌翻腾着的、越来越浓的墨绿色鬼雾,可以看到…
下方的整座芦岗村,彻底变成了一座鬼村,那些原本还有着零星灯火的房屋,此刻透出的光亮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而在那些光亮之中,一道道或僵硬、或佝偻、或残缺的、毫无生气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傀儡,纷纷推开了自家紧闭的房门,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它们动作迟缓,姿态僵硬,在浓雾中影影绰绰,冰冷无声地汇聚到村中的土路上,朝着同一个方向…也就是这座鬼宅…游荡而来!
而在那无数僵硬游荡身影的最前方,在那浓得化不开的暗绿色鬼雾深处…是一抹醒目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红色!
它佝偻,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梆——!!!
第四声梆响骤然响起,已经…来到了院墙之外!
噗通!
又一声闷响在院子里响起,不知是谁倒下了…
但此刻,谁也没有去看!
所有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鬼手攥紧,提到了嗓子眼!
院门外,那汹涌的鬼雾如同幕布般向两侧缓缓分开,一只缠足小脚踩着红绣鞋,闷沉沉的踏入了院门,接着是一只枯槁如树枝的手用力抓住了门框,接着…
那一抹佝偻的、扎眼的红色,终于清晰地、踏入了所有人的视线…
风…
停止了呜咽。
院中几盏破败的喜庆灯笼亮起幽幽红芒,村子上空一盏盏昏黄的鬼灯笼,在鬼雾中悄无声息的飘荡。
这一刻,整个世界的色彩,仿佛只剩下浓绿、昏黄…和门口那一抹令人窒息的猩红。
她来了。
红衣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