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舟看着母亲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应,心中那块一直悬而未落的巨石,终于重重地砸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同样翻涌的情绪,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黄夫人说她生下的双胞胎里,其中一个孩子出生不久就……就夭折了。可我……我为什么会到了秦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
秦远舟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后面的话,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那个猜测太过于惊世骇俗,也太过于残忍。
李慧兰听到这里,脸色煞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踉跄着扑向秦远舟,伸出手就想去捂住他的嘴,仿佛只要堵住了他的口,那个可怕的真相就不会被揭开。
“远舟!别说了!别说了!”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变形,带着哭腔。
秦远舟轻轻拨开母亲颤抖的手,看着她惊恐万状的眼神,一个更清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这件事……父亲不知道,是吗?”
李慧兰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更加慌乱,几乎是带着哀求,压低了声音,全身都在发抖,
“远舟……求你了……别……别再说了……别……”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崩溃的边缘感,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她整个人都会碎掉。
秦远舟明白了。
母亲这副模样,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因为黄夫人的威胁,而是因为一个她独自保守了二十多年的、足以颠覆整个秦家的秘密。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那个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
他看着母亲,一字一句,艰难地将那个残忍的真相拼凑起来,
“所以……妈,当年……你背着父亲,用你……用你生下的那个……那个夭折的孩子……从黄夫人怀里……换了……我是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李慧兰听到这句话,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如果不是秦远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呜……呜呜……”
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从李慧兰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却又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敢放声,只能化作一阵阵令人心碎的、极力压抑的抽泣。
她死死地抓着秦远舟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的反应,无疑是默认了。
秦远舟扶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因为这个真相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只是秦家抱养的孩子,却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不堪的秘密——
他的出生,他的存在,是建立在母亲对父亲的欺骗,和对另一个家庭的骨肉分离之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有震惊,有愤怒,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李慧兰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一点哭声,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秦远舟,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远舟……妈……妈是没办法啊……”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当年……我……我嫁到秦家,前面……前面生了两个孩子,都……都没保住……都是生下来没多久就……就没了……”
“你奶奶……你奶奶她……她一直盼着抱孙子……她说……她说如果我再生不出儿子,不能给秦家传宗接代……她就要……就要让振国把我休了……让他再娶一个……”
“远舟啊……妈那个时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两个孩子都没了,我娘家……我娘家已经没人了……如果……如果被秦家赶出去……我……我一个女人家,我能去哪里啊?我怎么活下去啊……”
李慧兰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绝望的境地。
她抓住秦远舟的手,冰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正好那时候……黄家……黄夫人她……她也碰巧在沿溪村刚生了孩子……我就……我就鬼迷心窍了……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父亲……我对不起黄家……可是远舟……妈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这番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秦远舟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母亲会对奶奶那样百依百顺,唯唯诺诺,又为何会对黄夫人言听计从,为何会用那样极端的方式逼迫他和林晚柠分手。
因为,她有一个天大的把柄握在黄夫人手里——
一个足以让她身败名裂,甚至可能家破人亡的秘密。
秦远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他看着母亲苍白憔悴的脸,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愤怒吗?当然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沉重。
他能理解母亲当年的绝境,一个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连续失去孩子、又没有娘家依靠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所面临的压力和恐惧是难以想象的。
但他同样无法原谅这种欺骗,这种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自救”。
他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妈,你先起来。”
李慧兰愣愣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和指责,反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心中更是慌乱,哭得更加厉害,
“远舟……你……你是不是恨死妈了……妈知道……妈不求你原谅……妈只求你……求你不要告诉你爸……他……他会打死我的……你奶奶,不会放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