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志喃呢着,眼神发空,愣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瘪犊子下一秒会死在自己的眼前。
林有志的媳妇偷偷抹了抹眼泪,小声安抚着,把林有志搀到炕边,让他坐下。
“兄弟你稀罕狗昂?我来是搭了人家的马拉大车,狗是那些人带的。
说是猎犬,钻老林子打野牲口,老厉害了!”
愣子只当没看出来,把张红旗他们先亮了出来。
林有志缓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稀罕呢,就是稀罕狗,年轻时候也稀罕往老林子里头钻。
可我没那打野牲口的本事,最多下个套子下个卡子啥的,不当事。
那啥,既然还有旁的且,老哥你都给叫到家里来嘛。
咋能让人家搁外头等着呐,这贼啦冷的天,可不能够昂!”
林有志媳妇一听,也赶紧说,不能让人呆外头受冻,直接就出门寻了张红旗他们,叫着一块先进屋。
咋说呢,在东北这地界,也确实没有让人大冷天呆外头等的道理。
别管认识不认识,哪怕扯不上一点关系呢,都不会那样式儿办事。
说白了,还是苦寒之地,外来移民战天斗地,不抱团活不下去,天长日久演变的。
当然,啥地方也不会说全是好人没一个坏人,可东北这嘎达的人热情,哪怕是几十年后,也是有口皆碑的。
张红旗他们出来,把狗帮全都带出来了,本就有情况明朗,直接就进山的打算。
眼巴前儿狗帮在林有志家的院子里,哼哼唧唧时不时低声叫唤,可把屋里的林有志着急坏了。
刚才林有志听见那动静,是搁外头,屯子里其他人家养的看家狗,不知道咋寻思的,可能是闻见狗帮的气味了,叫唤了两嗓子。
结果花篮子和虎头领着狗帮一阵咆哮,顿时,整个屯子的看家狗都没了声响。
“兄弟年轻的时候,怕是也养过猎犬吧?”
愣子是主聊,张红旗一帮就是陪衬。
赵铁柱倒是跟林有志家的仨孩子能玩到一块去,柱子可比刘浩强,刘浩是只跟张再庆哥俩对眼,柱子是纯粹稀罕小孩。
林有志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还就养过,不过那前儿没那么多讲究,倒是也领着进山,可比不得旁人家的好猎犬。”
愣子一招手:“红旗,去给狗牵进来,让我有志兄弟好好看看。”
“嗯呐!”
张红旗应了一声,出门就把狗牵进了屋里。
七条好猎犬,除非是遇上十多几十号人一块围山头打围,平时轻易可见不着。
当然,那种情况下,就得是大狗帮了,合一块了嘛,有好有坏的,平时各自搁家里头,真能养出比花篮子这七只猎犬的品质的,不多见。
说白了,好猎犬也得看平时吃啥喝啥,进山打野牲口,单论收获,整个清泉县还真就没有能和张红旗他们爷仨比较的。
屋里还有小孩呢,张红旗特意拘束住猎犬,饶是这样,林有志有心上手摸摸虎头的脊背,也没能成。
猎犬聪明,和屯子里的看家狗不是一回事。
眼下这年月,看家狗都过的饥荒,而且认人。
但凡是屯子里的老少爷们,看家狗瞅见了都不咋叫唤,整口吃的,它就能给你摇一下午尾巴。
但是生人和野牲口进了屯子,看家狗也叫也咬。
而虎头这些猎犬,是认主人的,想要相处,得有主人的指令,搁一块呆一段时间才行。
张红旗吆喝几句,虎头这才不情不愿的给林有志摸了摸脊背,看的林有志的媳妇又是偷偷的抹眼泪。
“好狗,真就是好狗啊。”
林有志身子虚的厉害,多说几句话,就开始喘气。
这时候,一旁的柳正骨开了口:“这家伙,你这身子骨不成了昂。”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起身招呼愣子他们给累着了,还是因为心情起起伏伏受了影响,更可能的是各种因素全都有吧。
林有志已经冒汗了,坐在炕沿上,冲着柳正骨挤出点笑,脸色更白了。
“不瞒您说,怕是不成了。”
“我这有个方子,治不了你这病,但能让你松快点,精神头能好不老少,要试试不?”
“那敢情好昂,我这瞎喽秧子的,自己也遭罪。”
柳正骨点点头,给说了个偏方,东西不难找,就一点,对普通人来说,有点贵。
等偏方说完,林有志低着头又笑了,抬头吩咐自己媳妇,去把孩子们看好,别乱吵吵,耽误大人们说话。
“愣子老哥,还有这位叔,你们是一块专门来找我的吧?”
“嗯呐,愣子是俺们强拉过来的,就是想让他搭个桥,俺们跟你唠点嗑。”
原本张红旗一帮人商量的,是让愣子整点神神鬼鬼的,把林有志的话套出来。
可到了地方一瞅,柳正骨又不咋乐意那样整了。
这小子,跟大家想象中的多少有点不一样。
林有志扭头瞥了一眼哄着三个孩子的媳妇,转过头冲着柳正骨说:“叔,早晚得有人登门呐,趁着我还没死,你们能找过来,挺不赖了。”
“可不咋滴,害人的玩意,你都遭老罪了,指定是不乐意旁人再中那个招。”
“是昂,真特么遭罪昂!”
林有志确实是当年被老吴家重金聘请的那个老猎人的儿子,爷俩一块给老吴家的运宝队领的路。
只不过,从林有志嘴里说出来的往事,可跟吴家老太太故意说给徐德胜听的,出入很大。
于情于理,张红旗他们都更相信,林有志说的是真的。
“当年俺爹接老吴家那笔定钱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钱拿着烫手。
当时我不明白爹的意思。
直到后来,他死在了山里,我活着跑出来,却人不人鬼不鬼的熬了这老些年……
那钱,真烫手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