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婆婆的回答,倒也没出乎柳正骨的预料。
咋说呢,那个胸口长烂肉的汉子,不到死到临头,他是不会向外人求救的。
甚至,在这之前,恐怕他觉得自己能忍住,一直忍到死都不会让外人知道!
张红旗搁一边听了半晌,突然开口:“这人不会就是吴家老太太说那个,进山带队的老猎人的儿子吧?”
算算时间,还真就对得上。
按照老吴家在柳条屯子落地生根的时间算,他家往山里运宝,估摸得是在十多年前。
具体的,应该得有十五年朝上了。
而吴家老太太所说的那个带队的老猎人,他儿子当时年岁应该不算大,也就二十郎当岁。
十五年或者再多几年算下来,眼下可不得四十岁左右嘛。
首先,这个年龄就对上了。
其次,这货估摸着自己个儿也感觉到了,大限将至,所以找到龙婆婆这的时候,不管多离谱的瞎话里头,也带着点真。
这一点,当初愣子就是当稀罕事讲给赵铁柱和柳正骨听的。
那人说是给小鬼子干劳工,结果中了毒,当时愣子就笑话,说这人连编瞎话都不会。
毕竟年龄上说不通。
那人也就四十来岁,他能干劳工的时候,小鬼子早特么被撵走多少年了!
可眼下看来,这狗东西说的倒也不全是瞎话。
最起码,那仓库真就是小鬼子留下的。
说白了,就是这狗东西死到临头,开始琢磨从跳大神上头找解脱的法子了。
他不敢跟龙婆婆说真话,可又不敢瞒着请来的大仙儿啊大神儿啊,所以,就照着旁人听不明白的方向白话。
倒也能理解,毕竟按照他的想法,大仙儿嘛,要是连这都听不懂啥意思,连这都算不明白,那指定也帮不了他。
愣子挠着脑袋:“要我说,咱走一趟鸭脚屯子算逑,婆婆不用出面,我去。
他指定还记得我,到时候我哄他一下子,估摸着问题不大。”
听了这话,龙婆婆皱了皱眉,但是没阻止。
愣子这想法,在他们这一行里多少有点犯忌讳。
就和之前说的一样,要是董大奎董先生那样式儿的骗子,真就咋折腾都没啥。
最起码,好些个报应找不上他。
毕竟他是骗子,行的不是一条道儿。
可龙婆婆和愣子不一样,他俩是正经供奉的有大仙儿,真就瞎胡搞,报应就少不了。
这事没法说理去,自己当初选的路就是这么回事,谁特么也没强迫谁不是?
可终究,龙婆婆没吭声。
无非是等愣子走了,她多拜拜多求求,想必事关小鬼子,供奉的大仙儿不会多加怪罪?
张红旗和赵铁柱自然是点头叫好,柳正骨和王大炮则是有点踟蹰。
这俩人年纪大,相关的说法听说过,但具体愣子这样办犯不犯忌讳的,他俩也说不清楚。
最后见龙婆婆没反对,这才招呼愣子一块,走一趟东阳乡。
这一趟来二道沟,张红旗一帮人是没敢声张的。
本就是猫冬的时候,来龙婆婆这看事儿的人大都遮遮掩掩的,又有愣子接应,倒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至于就住在旁边柳条屯子的三姑张敏敏两口子,更是没敢支应。
老吴家当初被花三姑那帮人杀的,就剩下几个寡妇了。
剩下这些人,都是最近十来年娶进门的。
知道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恐怕花三姑那些人早就捋一遍了。
这几个寡妇,从老吴家出事到现在,倒还算安分,甚至有一个已经改嫁了。
咋说呢,只要不再自己个儿往烂泥坑里跳,不再瞎掺和事,也不会有人再找她们。
说句心肠硬的话,她们遇上老吴家,算是她们命不好,还能咋滴昂。
这世上从来不缺倒霉的人,哪还能个个都有个说法不成?
张红旗一行人在二道沟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赶着马车带着愣子就去了东阳乡的鸭脚屯子。
那中年汉子叫林有志,家安在屯子紧紧边上,透着一股子离群索居的味道。
提起来林有志,屯子里的人倒是都挺羡慕。
这人虽然有肺病,干不了重活,可他大哥是个有本事的。
平时没少贴补他家,所以日子过的不比旁人差。
正经来说,应该是比家里不缺劳力的,还要宽裕不少。
鸭脚屯子人不多,几乎全是外来户,没啥亲戚帮边子的凑一块。
这些消息都是愣子这段时间打听的,张红旗几个听着,越发觉得这个林有志就是当年老吴家聘请的老猎人的儿子。
进了屯子,稍稍一打听,就找着林有志的家。
他家那院子,从外头看和屯子里其他人家没啥不一样的,普普通通。
一个人叫开了门进去,愣子就瞅出不对劲来。
这一家子,林有志和他媳妇,外加俩闺女一个儿子,五口人除了林有志之外,其他全都面色红润,明显不缺吃喝。
瞅见了愣子,林有志也是懵圈。
见过愣子的人,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长相实在是太过特殊,左右不对称嘛,要是能见识过了愣子跳请神舞,那是一定不会忘记。
“老哥这贼啦冷的天,你咋来了?”
林有志喘着粗气,跟特么拉风箱一样,从炕上爬起来,赶紧招呼愣子。
“没啥大事,就是上回你走了之后,婆婆总惦记你,后来机缘巧合的,俺们听说了一些早年间的说法。
婆婆就觉着,怕不是和你有点关碍,所以让我跑一趟过来瞅瞅你。”
屋里火炕烧的挺足,可温度不算高,应该是时不时就把门整开通风换气的结果。
咋说呢,林有志胸口那烂肉,必然有腥臭味,那玩意就跟恶鬼一样,缠了他十多年,家里头早有应对的习惯。
“劳烦婆婆还惦记着我,我这……唉呀,该死的人了,命数就这样,唉。
我咋听见,狗叫的声音了?”
林有志估摸着状态不咋滴,说话有点恍惚,突然神神叨叨说啥狗叫声,愣子还没啥反应,他媳妇赶紧搀住他。
“屯子有狗,叫唤两声有啥昂?没事,叫唤就叫唤呗,咱不搭理。”
旁人或许看不明白,可愣子看懂了。
这林有志真就离死不远了,但凡有点动静,他就会受惊。
林有志摆摆手,轻轻喘了两下:“不是,不是屯子里的狗,是……
是打猎的狗,咱屯子没猎户,哪来的打猎的狗?
好狗,真就不赖,是好狗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