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唯一的能量体，也就是杨柳老爸——影子的头上蹦出仨黑雾凝聚而成的问号。
索拉斯自然也注意到了影子，事实上，它在说出大虚本质的那一刻，目光就锁定在影子身上。
莉雅这次比方九先反应过来，伸出机械臂，指着杨柳背后的影子，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大虚的本质是能量体？就空域里到处乱飞的那些时尚小垃圾？”
索拉斯花了好几秒才明白莉雅说的“时尚小垃圾”是什么，点了点头：“至少从本质上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刚才也说了，大虚是被污染，或者说被侵蚀后的能量体集合。”
方九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回忆，注意力集中在索拉斯刚才那句话的某个词上。
“你说侵蚀？”方九皱起眉，“具体是怎么个侵蚀法？”
“我……很难形容。”索拉斯有些语塞，“没有任何形容词能够去形容它，它像是病毒，又像是万物的癌变，它会无休止地吞噬和污染一切，仿佛末日本身，在我们过去所探索和游历过的诸般世界里，它几乎无所不在。”
“有很多宇宙都因为侵蚀而毁灭了，是吗？”方九忽然问道。
“非常多，多到不可计数。”索拉斯轻轻点头，“侵蚀不仅会毁灭单个宇宙本身，甚至连该宇宙的诸般可能性也会被一并吞噬，而且它会不断地向四周蔓延，像是一团……一团被打翻的墨水，在名为宇宙的白纸上极快地晕染扩散。”
502小队面面相觑。
从索拉斯的描述听来，它口中的【侵蚀】和陆玲此前提到过的【侵蚀】截然相同。
毁灭单个宇宙且吞噬其诸般可能性——这一描述和056游乐园中阿卡兰人的灭亡历史又相互呼应。
回到现在。
“所以侵蚀也蔓延到了空域？”莉雅眉头微挑，“但我们好像没遇到过啊。”
“空域非常大，大到难以想象。”布雷尔倒是认为这很正常，“远远超出常规的宇宙尺度，连我们都没能探索到空域的边界，而侵蚀在空域内的蔓延速度也并不快，数量也较为稀少，没有遇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后，侵蚀也会污染能量体。”
大壮这时总算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旁边表情木然的杨柳：“这些被污染的能量体越来越多，互相之间会进行融合，而它们最后的集合体，也就成了所谓的……大虚。”
索拉斯点头：“没错。”
众人一阵沉默。
既是在思考，也是在消化索拉斯释出的情报。
方九则是盯着身形晃荡，头顶飘问号的影子若有所思。
又过了几秒，感觉众人大概已经吸收完情报，索拉斯就继续说道：“这就是大虚的真相，首领也知道这件事，而她此前所策划的行动，就是利用白箱回归，将大虚给带进白箱。”
方九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事实上，在索拉斯刚开始提到大虚的时候，方九就有这种预感。
杨柳老妈或许是打算利用大虚做点什么，而这正是她一直被卡在白箱中没能回归的原因。
莉雅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杨柳老妈是打算直接带着炸弹要冲进去跟白箱爆了？哎那对你们反对派来说不是好事吗？你为啥还嚷嚷说什么首领错了，首领错了的？”
“因为大虚无法毁灭白箱，甚至无法让白箱失效！”索拉斯沉声说道，“首领的确成功将小部分的【大虚】带进了白箱内部，这非但无法摧毁白箱，还会让白箱也受到【侵蚀】的污染，变成……”
索拉斯说到这里卡了一下。
方九则是随便取了个名：“就叫【黑箱】吧，简单易懂。”
“好吧，黑箱。”索拉斯深吸口气，“白箱一旦受到污染，变成黑箱，从此以后，所有经过黑箱回归的同胞，都将变为侵蚀个体——虽然我还不清楚变成侵蚀个体后会发生什么，是记忆丧失还是理智缺损，亦或者是更可怕的事情，但那绝对比死亡或者白箱回归还要可怕得多。”
方九盯着索拉斯：“你是从哪知道这些事的？”
“我曾经尝试越狱。”不堪回首的过去再次涌上心头，索拉斯叹息着说道，“当我被那群铁血混合物关押时，我曾与其他几名同胞谋划过一场越狱，虽然最后越狱行动失败，但我却意外得到了他们的部分系统记录……其中就提到过【侵蚀个体】计划，里面就曾提到过让【侵蚀】去污染【白箱】后，就能催生出一批强大的侵蚀个体。”
“你在无序者营地看到的？”
方九一惊。
无序者的营地系统里存在相关记录，这必然不可能是巧合。
一瞬间，各种细小的线索在方九脑海中串联起来。
——相位翼龙的义体改造，白箱被侵蚀污染后会化作黑箱……
——拥有白箱完整使用权和控制权的是谁？无序者营地存在相关记录……
——侵蚀个体，人类的空域开拓计划……
无数线索在脑海中纷乱翻飞，互相拼凑、组合，随后凝聚成一把解开真相的钥匙，被方九抓在手中。
当他尝试扭动钥匙的瞬间，一个念头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方九心中。
“王和无序者是合作关系。”
方九几乎本能地说出了这句话。
其他人先是一惊，随后各自沉默下来，脸色也越来越严肃。
只有这种可能。
仔细想想，数量如此庞大的相位翼龙连续失踪，连续被无序者抓捕，本来就是一件不怎么合理的事情。
但是如果有王在背后推波助澜，甚至主动将部分碍事的相位翼龙“送”出家园，那事情就能解释得通。
其次，想想无序者的空域开拓计划。
无序者试图将意识上传到相位翼龙体内，以完成对相位翼龙身体的夺舍。
这一行为虽然能够规避其他相位生物的攻击，但空域也被【侵蚀】污染，不解决侵蚀问题，人类文明还是没法安心在空域发展。
但是如果……
无序者准备夺舍的，不是普通的相位翼龙，而是侵蚀个体化的相位翼龙呢？
如此一来，是不是就能让人类在【侵蚀】环境中也能正常生存？
“……”
事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虽然还存在一些问题，比如无序者给了王怎样的许诺，让它心甘情愿与无序者合作。
但方九已经感觉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有六七成摆在了自己面前。
剩下的部分，就得等到见到王和白箱后，才能揭晓。
“总之，整理一下现状吧。”
方九深吸口气。
刚刚吸收完大量信息，现在他急需整理一下思路。
所以方九轻轻戳了戳头顶的扫地机器人，“来，做个总结。”
莉雅撅起嘴，心想为什么是自己，但嘴上还是帮着给大伙做了个状况总结：“简单来说，杨柳老妈表面上是跨种族人妻，背地里其实是超级恐怖分子，准备带着侵蚀炸弹去跟白箱爆了——但这其实会起到反作用，白箱可能会被污染成黑箱，而这所谓的黑箱可能是无序者和龙王实现阴谋诡计的重要道具。”
“所以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冲过去把龙王的脑袋拧下来，再趁着白箱还没被染黑之前，把杨柳老妈从白箱里捞出来——情况汇报完毕，over。”
方九满意点头：“不错，9.9分。”
莉雅眨巴下眼：“为啥不是满分？”
“因为给你满分你就会在我头上跳舞。”
这话不是瞎说，主要莉雅真干过，给方九头顶旋涡转了八圈。
方九一边说着，目光环顾四周：“好了，什么时候开作战会议？现在开也行，开完我们就动手。”
哪怕是原本心急火燎的索拉斯这会儿也有点懵：“这么快的吗？”
方九耸耸肩：“我们小队办事主打的就是效率，不过还是要看你们安排。”
索拉斯跟布雷尔对视一眼，片刻过后，还是布雷尔开口说道：“两三天后，虽然现在情况紧急，但也不能贸然动手，我会立刻去通知其他龙，让它们立刻做好准备。”
方九心想也确实不差这一天两天，转过头去，目光落在杨柳身上。
杨柳姑娘站在原地，眼里闪过好几道复杂的情绪，一只手轻轻抓住旁边的影子，看起来像是抓着爸爸手掌的女孩。
方九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对布雷尔说道：“行吧，准备好之后叫我们一声，我们随时都能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