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行的人无论正处于优势还是劣势,都沉默着收回手上的动作,退到一边。
老者艰难出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说了吗?我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
老者一愣:“就这?”
他们居然都不讹一笔吗?
这么公平公正,都让他怀疑这里还是不是北域了。
尽管今日拍卖行的收支并非小数目,照数赔偿的话,毫无疑问亏损巨大,但也是摆在他们面前最好的选择了。
总好过小命不保。
于是拍卖行果断妥协。
那伙邪修一听,这会儿不仅保住了命,还可以拿到全部赔偿,全都精神了。
看姒今朝的眼神那叫一个炙热。
好人啊!天大的好人啊!
他们之前居然还传音骂他,他们简直畜生不如!
外头的人听到,也立马全都进来了。
眼巴巴等着赔偿。
老者见状,也没在耍什么幺蛾子,叫账房先算好了要给那伙邪修的赔偿数额,再吩咐管事去库房取灵石来。
姒今朝收回脚,老者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
就和姒今朝一起等着。
没一会儿管事回来了,将一个乾坤袋递到领头的邪修手里。
那邪修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哎呀,客气了客气了。”
嘴里美滋滋说着客套话,就要把乾坤袋往怀里塞。
其他几个邪修下意识要围过去,争一下乾坤袋谁保管,身体前倾、脚都迈出去半步,余光注意到姒今朝等人,还是又安分下来。
姒今朝瞥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清点一下。”
此话一出,管事、账房、还有那渡劫境老者皆变了几分脸色,互相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几个邪修经这一提醒,再瞄了两眼拍卖那些人的表情,立马全拥到乾坤袋旁边,七手八手地拆开乾坤袋。
往里头一看,当即不干了:“就这么点儿?!”
管事算出来解释:“抵扣掉你们参加拍卖花掉的灵石,剩下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是!凭什么这么算?我们是拍了很多东西,但你们也一件没给啊?!”
老者没看他们,只转向姒今朝:“好汉,得饶人处且......”
“少来。”
曙光在姒今朝的授意下,直接出声打断他。
“该多少就是多少!”
老头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于是再朝管事使了个眼色。
管事从邪修手里一把夺回乾坤袋,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乾坤袋再交到邪修手里,都已经鼓囊成一个滚圆。
八个邪修凑在一块儿,打开瞥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眉开眼笑。
灵石啊......好多好多灵石......
虽然前面拍卖的时候花得挺爽的,但这会回想起来,发现其实很多东西也没那么想要,而且也不是特别值。
还是沉甸甸的灵石拿着心里踏实!
姒今朝看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便伸着懒腰往外走:
“行了,接下来你们看着赔吧,我们走了。”
虞长安、敖九州、于彦用警告的眼神,再扫了拍卖行众人一圈,也跟着离开。
无人注意,紧随四人身后,一缕细小的流光从拍卖行飘出,没入了姒今朝眉心。
姒今朝他们一走,老者的目光就又落到了那几个邪修身上。
邪修一惊。
“好汉!兄弟!兄弟!等等我们!”
几个邪修哪儿还敢自己留下,忙不迭小跑着追上了姒今朝他们。
“真是太多谢几位兄弟了!若不是几位,我们今天可就麻烦了!”
“是啊是啊!什么狗屁拍卖行!呸!光会仗势欺人!”
“不过看他们宁愿老老实实赔偿,都不把那些拍卖品拿出来,看来是真丢了。”
“真丢了也不能随便逮一个就当替罪羊啊?咱们哥几个容易吗?大老远的回来就为了卖点东西,结果差点灵石没拿到,还把命交待在这儿!”
八个邪修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义愤填膺。
太欺负人了。
“是啊!得亏有这几位兄弟仗义出手!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偷了拍卖行的东西,害得咱们......”
“是我。”
姒今朝开口,这次是自己在说话。
几个邪修眨着迷茫的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是......”
嘴比脑子更快,嘴说到一半,脑子也反应过来了。
没有丝毫犹豫,八人撒腿就跑。
“缚。”
一个轻飘飘的「缚」字,八人就以撒腿狂奔的姿势被禁锢在原地。
领头的邪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这......几位到底想......”
姒今朝微微一笑:
“放心,我们只谋财,不害命。”
敖九州笑嘻嘻走上前去,从领头邪修胸口的衣服里,摸出乾坤袋,在手心里颠了颠,感受了一下分量,再顺手将八人腰上自己的乾坤袋也扯了下来。
胸口里摸出的乾坤袋递给姒今朝,剩下的捏在手里迟疑,一副犹犹豫豫想给又不想给的样子。
姒今朝姒今朝打开乾坤袋确认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就将里头的灵石全转移进了万象镯,再抬头一看,见他还杵着,无语:
“怎么?我是这么吝啬的人吗?忙活一阵连汤都不让喝?”
敖九州高兴了,嘿嘿一笑:
“嘿,哥这叫有觉悟好吧。”
说着,还老实巴交地将八个乾坤袋分了分,自己拿三个,于彦怀里丢两个,剩下三个递给虞长安。
虞长安笑着婉拒,他便呲着大牙要把剩的三个也揣兜里,但被于彦手快抢走了一个。
他自己算了一下,五三分,好像也能接受,就也没计较了。
这边四人其乐融融,那边八个邪修泪流满面。
灵石啊......他们的灵石啊......
大老远赶回北域,历经磨难坎坷,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灵石啊......
还没捂热乎呢,就这么被截胡了。
他们真傻,真的。
居然信了这几个家伙是好人,还屁颠屁颠跟出来......
还忏悔不该骂他......
姒今朝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小金库基本已经完完整整都拿回来了,卖小金库的灵石, 也可谓是连本带利都顺利收入囊中了。
她现在心情好得很。
见虞长安什么都没拿,还慷慨地从小金库里单独把那把玄机扇拎出来,送给了他。
虞长安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本还想推拒,想着这毕竟是姒今朝从南域一路杀到北域,要追回的东西,怎能这么轻易就送人。
姒今朝自己倒是不在意。
这把扇子当时是因为好看才留下的,但她动手的时候更喜欢来点简单粗暴的,这扇子跟她不搭,但她现在觉得,跟虞长安倒是挺搭的。
就送他了。
堂堂赏金会的幕后当家,陪着他们又出时间又出力的,表示一下。
敖九州发出一声哀嚎。
早知道八个乾坤袋就都给于彦了!
馋那几个乾坤袋干嘛你说!
唉,得不偿失呀。
一行四人往城外走,八个邪修被定在原地,一颗心提着,直到他们走远了,才终于舒了口气。
“诶,好歹命是保住了。”
“活着不容易啊,诶。”
叹气。
此起彼伏的叹气。
人生无非就是大起大落,大起大落。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街上空荡荡的,也没什么风,安静得有些诡异。
“话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动啊?”
“已经在尝试冲破了,再给我半炷香。”
身后传来密集、急促的脚步。
越来越近,然后在他们身后,突然慢了下来。
他们想扭头去看,但被禁锢着,除了能转动眼珠子,根本动弹不了。
心怦怦跳得厉害。
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哥、大哥!我感觉不太妙!好像是从咱们来的......”
“哼,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拍卖行管事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你你你你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们不是已经两清了吗?”
管事带着人,绕到他们身前。
背着光,表情看起来有点渗人。
“两清?哈。刚才是两清了,但现在,恐怕几位得跟我们回去一趟。”
领头的邪修仍在尝试挣脱禁锢,面上不显分毫,但后槽牙咬得死紧,已经拼尽全力。
「大哥!大哥!快呀!拍卖行的人定是来报复的!再不挣脱,咱们这回真是灵石没捞到,倒把命搭在这儿了!」
「在快了!在快了!再给我十个数!」
十!
九!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心里在倒数,嘴上还得应付。
那管事一巴掌落在他肩头,直接就将他汇聚在经脉里的灵力拍散!
领头邪修脸色一白。
“别紧张,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
领头邪修不说话,仍旧满脸戒备地盯着他。
管事也不生气,嘴角咧得大大的,笑容落在几个邪修眼中,只觉得无比扭曲,像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失窃的拍卖品,找到了。”
领头邪修一愣。
不对吧?刚刚那伙人说,东西是他们盗走的,怎么可能找到呢?
而且找到就找到,关他们什么事,至于特地带这么多人跑到他们面前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刚好就是你们拍下的那些东西,一件都不缺。”
“什、什么意思?”
傻眼。
“几位贵客还不明白吗?拍卖行的规矩,所有拍卖品,一旦拍下,不可毁约。”
八个邪修心里咯噔一下。
不可毁约?
他们现在哪来那么多灵石!
别说是刚从拍卖行拿到的那一大笔,就连他们身上自己带的,连乾坤袋都被整个薅走了啊!
“等等,不对!从我们走出拍卖行的时候,交易就已经终止了,哪来的毁不毁约?就算毁约,也是你们弄丢拍卖品毁约在先!我们凭什么......”
“凭什么?”
管事冷哼一声,他身后的打手们面面相觑,而后发出连成一片的讥笑。
“还是太年轻啊,居然问我凭什么。”
管事的语速放慢,确保他们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凭我们拍卖行就是可以在玄冰城只手遮天,凭拍卖行的规矩,就是拍卖行说了算!”
邪修们急了:
“但我们已经没有灵石了!别说是刚拿到手的那些,连我们身上的家当,都全被那几个人抢走了!”
“对啊!他们才走不久,你们有本事你们就去追!只要你们能追到,拿回来的灵石全是你们的!”
“呸!”
管事一口唾沫呸在领头的邪修脸上。
“你当我们傻吗?在上苍穹,权力大,大不过绝对的实力。我们要是能打得过,这笔灵石从一开始就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可是我们听那个人亲口说,拍卖行的东西是他们偷......”
“不重要。”
管是再一次打断了他。
“拍卖行今天亏损了很大一笔灵石,上头会怪罪。我们只是需要给上面一个交代。就像之前我们只需要一个替罪羊一样。”
管事冷淡地挥挥手,下令:“都带回去。”
“是!”
......
另一边,姒今朝四人在不紧不慢往出城的方向走。
尽管这一趟的收获已经足够丰裕,她心中的郁气也一扫而空,但她也没忘记,自己还揽着剑宗的任务。
按照剑宗的风格,杀蛀虫的时候,是要连窝端的。
所以,那什么子母神教,她还得走一趟。
反正她最后一个小金库也在北域,其实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就是子母神教的老巢具体在哪里,还得花些功夫去找。
姒今朝在思考接下来计划的时候,身边虞长安几人表情都有些许的微妙。
余光隐隐有要朝身后扫的样子,但因为姒今朝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就也暂时没有动作。
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
他们快,他也快。
他们慢,他也慢。
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但他的动静实在不小,一会儿这里磕一下,一会儿那里碰一下,一会儿踢到颗石子,一会儿踩碎根木棍。
啪嗒!嘭!
“啊!”
这不,又不知道是绊倒了什么,还摔了。
“嘶......好痛。”
他甚至还发出了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