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管事默默缩回人群。
闵庄回头看了眼衙役,衙役悄悄离开,却不知被谁绊了一跤,顿时摔在地上。
闵庄心下一沉,目光扫过人群,入眼皆是百姓,找不到那暗中之人。
闵庄率先开口,“尸体在何处?”
“大人,尸体不会跑,还是先听听百姓的冤情吧!”
还有活口?闵庄眉头微皱,“何人要向本官陈冤?”
玉奴推开搀扶的妇人,快走两步跪在闵庄脚下,“求大人为奴家做主!明敬以听奴家弹奏琵琶为由,将奴家请上画舫,可谁知”,玉奴解下身上的外衣,露出满是伤痕的身体,“明敬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使出百般手段折辱奴家,若非奴家命大,怕是昨夜就死在这个禽兽手里!”
话音刚落,满身狼狈的明敬就被一众汉子推搡到闵庄面前。
闵庄眼前一黑,为何明敬也掺和进这里面?还是这等不体面的事?
不行,他要想办法将明敬摘出来。
闵庄张口欲言,却听玉奴道,“昨夜明敬亲口告诉奴家,他凌虐折辱的女子不止奴家一个!”
闵庄眼前又一黑,他几乎要按耐不住想捶死明敬的冲动,这种事情烂在肚里就行了,有必要到处去说?
百姓群情激愤。
“什么?这畜牲干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
“哎哟,不知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哟!大人,你一定要给那些姑娘做主!”
闵庄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脑子有半刻清明,“明敬,你可认罪?”
明敬扬起头,“不认!”
“人证在此,你还敢狡辩?”
“敢问大人,大渝是否有律法规定,奴婢乃主家所有物,可任主家打骂?”
闵庄点头,“是有此律。”
“那我教训自家奴婢,又有何错?”
闵庄一愣,问出所有人的心声,“她是你家奴婢?”
“没错,我已经向清晏舫买下玉奴。”
闵庄心下一松,“传清晏舫主事。”
衙役领命而去,片刻后领着一个妇人前来,“奴家清晏舫主事梅娘,参见大人!”
“本官问你,明敬说他向清晏舫买下这女子的身契,可是真的?”
梅娘摇头,“玉奴的身契还在奴家手中。”
明敬脸色一变,“胡说!那身契明明就是”,明敬说到这里猛然停下。
闵庄攥紧手指,“身契何在?”
梅娘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闵庄接过一看,果然是玉奴的身契。
闵庄闭了闭眼,“人证物证俱在,明敬,你还有何话说?”
怎么会这样?杨安不是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纰漏?
明敬脸色惊慌,在人群中到处找杨家管事的身影。
杨家管事脸色一变,低头转身匆匆离开。
“求大人为玉奴做主!”梅娘冲闵庄磕了一个头,“玉奴虽然卖身给清晏舫,但奴家一直把她当做亲女儿看待,玉奴也争气,在吴淞江上名声鹊起,奴家答应玉奴,只要赚够一万两银子,就将玉奴的身契还给她。”
“昨日杨家管事上门,请玉奴弹奏琵琶,因给的价高,奴家便答应了,谁知玉奴昨夜一夜未归,奴家一直焦急不已,但又不敢上杨家询问,一直到今早衙役上门,才知晓原因。”
“满口胡言!”明敬见梅娘攀咬出杨家,也不遮掩,“杨家分明已经把玉奴买下送给我,大人,我要求召杨家管事当众对质!”
眼见杨家都被牵扯进来,闵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见杨安带着杨家人走来,冲闵庄行了一礼。
闵庄颔首,“明敬说是杨家管事前去清晏舫买下的玉奴,可有其事?”
“回大人,此乃诬告”,杨安摇头,“杨家管事只是去清晏舫去请玉奴姑娘来弹奏一曲,并未买下其身契。”
明敬一愣,旋即大怒,“杨安,你说什么?”
杨安回头,“明安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杨家管事派人买下玉奴姑娘的身契送给你,可有证据?”
明敬嘴唇一抖,这种事一直都是杨家私下做的,他一直都很放心,哪有什么证据?
“就算真如你所说,是杨家买下玉奴姑娘的身契,可是杨家让你凌虐玉奴姑娘的?”
杨安一甩袖子,“杨家以诗书礼义传家,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以礼相待,即便家中下人犯错,都不曾过分苛责!”
“可你竟然使出这样的手段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配被称为先生、配当一个人吗?”
明敬张口欲骂,但看见杨安眼底闪过的杀意,顿时心中一颤。
杨家打算舍弃他了。
凭什么?他这些年为杨家办了多少事?杨家凭什么说舍弃就舍弃?
既然杨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明敬张口欲说出他所知道的杨家的腌臜事,就见杨安身后的管事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镶玉的金锁。
明敬眼神一颤,那金锁,是他送给刚满周岁的小孙儿的。
杨家管事将金锁握在掌心。
明敬闭上双眼,半响终道,“是我,是我喜欢听琵琶曲,故请向杨二老爷出面将玉奴请来,哪知那贱人不善服侍,惹怒了我,我一生气就教训了她。”
杨安心中石头一落。
人群中传来嗤笑,“明安先生不是大儒吗?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听着周围人的耻笑怒骂,明敬握紧双拳,死死闭紧双眼。
闵庄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清楚,那就散了吧!”他看向杨安,“至于画舫上的尸体”
杨安躬身行礼,“手下的人前去辨认,全是杨家的下人。”
既然不是良民,那就不在官府的职责范围内,闵庄也乐得少一桩麻烦,只提醒道,“终究是几条性命,早点查清楚,也好给他们家里人一个交代。”
“大人放心,草民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杨安冲在场的百姓深深鞠了一躬,“今日之事是杨家管家不严,惊扰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淳朴百姓纷纷摆手,“鸿儒先生不必如此,杨家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在一片安慰声中,有一道声音突兀道,“听说鸿儒先生与明安先生是至交好友,不知鸿儒先生是否与明安先生,志同道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