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露白真不知道王海全错哪了。
看着他被众人用言语批评、侮辱,她不忍的别开了眼。
每个人都要表态,不表态就表明你和王海全是一样的人。
轮到了宋露白,宋露白吭吭哧哧说不出完整的话。
让她随大流、违心的说王海全的坏话,她实在是张不开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她紧张的心脏紧缩,冷汗涔涔。
看着周围的人或一脸怀疑、或事不关己、或看好戏的神情,她知道她要再不说点什么,一定会落得和王海全一样的下场。
她的目光最后落到了王海全脸上。
他神色悲悯中带着包容,嘴角甚至弯了一下,似乎在告诉她:说吧,我不会计较的。
宋露白垂着头羞愧的张开了嘴:“王海全、王海全说话没礼貌…”
她实在是说不出王海全的缺点,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她都没说完,下一人就挥着拳头一脸激愤迫不及待的说:“王海全生活奢靡,别人都是瘦子,他长的很胖,作风一定不正…”
宋露白侧头看了对方一眼,觉得他确实很瘦,瘦的命看起来很薄。
她无声的垂着头。
王海全和他媳妇严芳姐对她帮助良多,她却在此时落井下石,她实在是无颜面再面对王海全。
每个人都必须发表意见,轮到路兴业时,他一只独眼看着众人冷笑了一声,“一群头脑发烧的人!”
有人厉喝问道:“路兴业,你觉得王海全无错?你和他是一路人吗?”
路兴业看着那人,独眼中全是讥讽:“别人有错没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都有病,还都病的不轻,有种就把我也带走!老子任你们骂,老子就看你们能把我咋地!别跟我在这狂,我的眼睛、我的腿全是在战场上伤的,我看你们怎么整我!”
听到路兴业的话,先前叫嚣的人还是咽不下那口气,硬是将路兴业推搡着到了王海全身旁。
纵使路兴业刚才挨了几下,此时他脸上仍旧一脸不服,一脸嘲讽的看着众人,仿佛底下的全是令他作呕的小丑。
宋露白心中羞愧难当,她没有路兴业的勇气,她是个卑鄙的从大流者。
结束后,回到宿舍,她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孙红说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坐在那心里也难受。
“别哭了,想想怎么救他们吧。”
孙红搓着手,她的良心也备受谴责。
她不明白那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可是不那样做,她们也会被那些激进挑事的人一起整。
宋露白掀开被子,鼻音浓重的问:“咋救?”
孙红摇头,“我也不知道。”
只是坐在这里就良心难安。
宋露白坐不住,想起卫扬和她提过的那位老领导,她和孙红一起找去了师部。
这里她不是第一次来,前几天还来过,门口六个值守的人警惕的看着她们。
“来干什么的?”
这些人宋露白一个也不认识,她将自己的来意说后,六人上下打量她们,“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宋露白心里不妙,立马说道:“没什么关系。”
她拉着孙红转身想走时,几人喝道:“站住!”
两人浑身僵硬。
宋露白觉得今天要完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宋露白,你怎么来了?”
陈伟良从大院里出来,那六个人立马向陈伟良说明宋露白和孙红的可疑。
陈伟良对几人说:“这人是我的同乡,出身再清白不过。”
宋露白看着陈伟良和几人交谈,明显察觉到那六人对他很是恭敬。
等陈伟良和对方交谈完,那六人也不再追究两人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了。
走远了些,陈伟良才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宋露白摇头,“没什么关系。”
见她不想说,陈伟良告诉她那位犯了错误的消息。
宋露白听的心里沉重。
她僵硬问道:“陈同志,你记得我们供销部里的王海全主任吗?”
陈伟良愣了愣,说:“他出事了?”
宋露白点头,期盼着他能援手。
却只见陈伟良摇头:“这个关头,宋露白,你先顾好自己吧。”
宋露白不语,片刻后问:“你不是和杨丽珍一起去上海了?身体怎么样了?看你这样,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想起医生的定论,陈伟良眸色暗了暗。
他神色自然道:“没什么问题了。”
宋露白点头,“那就行,没事我就先走了。”
二人一路沉默回到宿舍,良心难安的宋露白去解放路百货商店找冯莹。
最近百货商店里卖的物品种类挺少,来买东西的顾客跑一趟又一趟都买不到想买的东西。
宋露白想买红糖,结果没货,只能买点糖精做的饼干。
红糖饼干没货,陈列的物品里也就只有糖精饼干能甜甜嘴了。
冯莹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问:“你们食堂最近的伙食咋样?”
宋露白道:“没以前好了,一个月吃了一次鸡蛋,说是没货。”
冯莹揉着肚子说:“最近肚子里真是一点油水都没有,天天不到饭点就饿的心里发慌。”
货越来越少,能捡的不要票和钱的漏都变少了。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天色彻底黑了,宋露白提着饼干去了王海全家。
严芳和孩子们都在家,宋露白进去时,严芳正在抹泪。
见到宋露白,严芳慌忙擦泪,她挤不出笑,起身说:“你咋来了?来就来,别再提东西了。”
宋露白深吸口气说:“芳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王主任,我今天当众批评他了,我没脸见你。”
她此时来这里是因为愧疚,送点东西能压下不少良心受到的煎熬。
严芳半晌没说话。
见宋露白垂着头站在那,严芳说:“我不怪你,你还能来这,我就不怪你,是他做错了,就该接受批评,才能进步…”
看着严芳颤抖的唇,宋露白说:“我觉得他没什么错,芳姐,咱们只需要等着,这些肯定都只是暂时的。”
严芳本就哭肿的眼睛又流出了泪。
听她哭,宋露白喉咙也开始哽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