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觉得卫宜华可能确实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自从发现她很聪明后，宋露白每天下班后会跟着卫宜华一起看书，她发现她大闺女的思维非常敏捷，聪明到她根本都跟不上她的节奏。
也有可能是她许久没看过课本，在知识的学习上，反应变的慢了不少。
于是她去了一趟书店，还让三姐从首都寄来了一堆在读大学后才会学的数学和物理相关的书籍。
夫妻俩最近对卫宜华很关注，知道她的脑袋瓜不一般后，特意问了她的意见，问她愿不愿意去首都读书。
这边的教育资源是真的落后，卫宜华继续待在这难免把天赋浪费了，但要是真的把孩子送走，俩人也是真的不舍得。
卫宜华很喜欢她妈给她找来的那些书，连上课的时候都在偷偷看，宋露白又被老师叫过去说了一次。
她心里不舍得，卫宜华歪着头思考片刻后问：“我去了那，会有老师教我吗？妹妹能和我一起去吗？我一年能回来几次看爸爸妈妈？”
卫扬说：“如果你要去，根据你的表现，可能会有专业的老师教你感兴趣的那些内容，但妹妹不能和你一起去，如果你要去，一年可能顶多回来一次，你还想去吗？”
卫宜华眼中出现了纠结。
宋露白揉揉她的脑袋，“没关系，现在想不明白就等等再做决定，要是去，我们也是安排好后明年春天再送你去。”
明年春天还有半年，不用现在就做出决定，卫宜华又高兴了起来。
夜里，夫妻俩躺在一起低声说话。
俩人都不舍得把孩子送走，但又怕耽误了孩子。
女儿还没长大成人，宋露白就体会到了离别时的惆怅。
她睁着眼看着房顶，想起卫扬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最重要的始终是另一半，因为孩子长大就会飞走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庆幸，她庆幸自己的另一半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挪了挪身体，偎在他怀里，手搭在他腰上。
迷迷糊糊的卫扬下意识揽住她，在她身上拍了拍，睡意朦胧的说：“快睡吧。”
年前，张翠来信，说要回老家看看，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自从来到疆省，张翠还没回过老家。
趁着张建设放寒假，张翠要带着张建设一道回一趟豫省。
张和平的学校就在豫省内，回阳城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
宋露白不准备和她妈一起回去，卫扬空不出时间，她要趁着过年的时候把卫宜华送去首都，等返程，她倒是可以去阳城看看。
纵使再不舍，夫妻俩还是把孩子送走了。
时间眨眼来到了1983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神州大地。
去首都学习了一趟，宋露白心里感慨良多。
疆省想要追上内地的发展，还得再努力很多年。
卫宜华确实是有天赋的孩子，经过考核，又在苏鸿的引荐下，她被一个名头很响的老师带在身边，这次来首都，宋露白都没见着她闺女几面，因为她闺女总是很忙。
火车站里人头攒动，宋露白和一起前来学习的同事找了片靠墙的地方等着。
火车站外有卖各种吃食的，宋露白和同行的人打了声招呼，起身走到了外面的广场上。
米糕的味道香浓，宋露白付钱时，被不远处的谈话声吸引了注意。
“妈就这么丢人？妈供你读大学，让你吃好穿好，到现在你都不认我了？你真有良心啊！”
“不是不认，我跟你咋说不明白呢，李岩家不一般，要不是他，我的工作就分配回疆省了，根本就来不了首都，我参加高考时，咱俩划清了界限，要不然我根本就没办法报名，他家知道我的情况，如果咱俩再来往，他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妈，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我会把你安排好，你能不能别揪着别的不放了？”
宋露白侧头看过去，就见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裤子身量高挑的年轻女人正急赤白脸的和她身前的女人说着话。
因为两人说的是豫省的乡音，所以宋露白听清楚了每一句。
年轻女人身前的女人包着头巾，头巾的边缘露出近乎全白的头发。
宋露白只看到头巾下露出的侧脸，布满了干枯的细纹，伸出的手上也布满了岁月的风霜。
“我省吃俭用把你供出来，到现在你连认都不认我了，你咋这么没良心，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溺死，我活到现在就指着你，结果你现在就这么对我，我还不如死了，老天爷，我到底是造什么孽了！”
如今风华正茂看起来有份体面工作的林锦瑶气的跺脚，“妈，你为什么不能再为我想想，往后你别再来这摆摊了，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工资，你只管享福就好了，我只是不在你身边，我没说不管你啊，你为什么不能为我想想？”
刘梅的眼睛瞪的很圆，她将身前插着糖葫芦的架子摔倒，红彤彤圆滚滚的糖葫芦摔了一地，引起周围旅客的注意。
林锦瑶哭着蹲下身开始捡糖葫芦，“我说了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给你钱让，你别干了，怎么就不算是孝顺你？”
刘梅弯腰恶狠狠的戳着她的头说：“孝顺？你连亲娘都不认了，我连你娘都不是了，你那是啥孝顺？你是有本事了，可你连你娘都不认，你觉得人家就能看得起你了？”
“你也别在这了，还不如和我一起回老家，以你的条件，照样能找一个好的，到时候我给你看孩子，咱一家好好过日子。”
“你是我生的，我要享福也要跟在你身边享福，你不认我，把我养在外面，我孤苦伶仃的那算什么？哪天我死了你也不知道！那是福气吗？你要是想好好的，就听我的…”
见不着包着头巾的女人的全脸，宋露白也知道她就是刘梅。
付钱时，卖米糕的大娘摇头说：“那母女俩隔几天就得吵一架，那丫头也是的，找了个条件好的对象，连亲妈都不认了。”
宋露白拿着米糕走了，林锦瑶的哭声响在外面的广场上，淹没在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中。
坐火车到石城，她提着东西去看了她妈。
她妈已经退休了，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事做，和相熟的退休同事一起开了个店卖饺子和馄饨。
宋露白进店时，把从首都给她妈带回来的膏药拿出来。
“贴在疼的地方，能止疼，是我从首都的大药店给你买的。你要是少做点活，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疼。”
张翠笑着说：“闲才会闲出病，有事情做我心里不慌，就算胳膊疼腿疼我也愿意。”
宋露白和她妈说说话，看她精神头不错，第二天就坐车往家回了。
店里，张翠的合伙人说：“你家闺女女婿有出息，工作忙，不过人还挺孝顺，就是见面的时候少。”
张翠叹气说：“可不是吗，我生了三，到现在没一个在我跟前的…”
她择着菜想，孩子出息是挺好，但没出息孩子能在身边。
出门一个半月，再次回到白水城，宋露白心底生出一股外面金窝再好也不如自己家狗窝的亲切感。
两年前，兵团建制再次恢复，卫扬多了个师长的名头，她们俩又搬家了，住的地方有人守着，外人想要进去，得经过多层登记和盘查。
她提着包哼着小曲进了她家小院。
窗口泛着昏黄的光，电视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宋露白悄悄推开门，见卫扬躺在椅子上睡的很沉。
卧室里听到动静的卫宜平放下手里的书，拉开门见她妈回来了，准备喊人时，就见她妈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回屋把门关上。
卫宜平心里好笑，她妈还是这么幼稚。
宋露白蹑手蹑脚的走到卫扬跟前，捏住他的鼻子说：“猜猜我是谁。”
被她整醒的卫扬一把把人捞到腿上，揽住她的腰，睡眼惺忪的说：“我媳妇。”
她伏到他肩头，笑眯眯的说：“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