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片刻,洞壁突然震颤,三道石门自岩壁中滑出,门楣分别刻着坎、离、艮三卦。青石门上坎卦水流潺潺,朱门离火纹似在燃烧,唯独北首的玄石门阴气最盛,门楣艮字泛着淡金 —— 正是生门方位。
凌天起身推门,玄石沉重,开合间带起股土腥气。刚踏入丈许,足底突然传来灼烫,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他不及细想,体内灵气猛地炸开,身形如纸鸢般浮上半空,足尖离地面不过三寸时,脚下的岩石已 “咔嚓” 裂开,滚烫的岩浆从中涌出,瞬间漫成半尺深的岩流,咕嘟冒泡,腥气直冲鼻腔。
“足不能沾地…… 是土火双生的岩流阵。” 凌天悬在半空,望着脚下翻滚的岩浆,眉峰微蹙。岩流中裹挟的土灵气沉凝如铁,火灵气炽烈如焚,两种力量绞缠在一起,比先前的金炉阵更难对付。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灵气骤然暴涨,衣袍无风自动,竟在身周凝成道丈许粗的灵气柱,柱身流转着青蓝二色 —— 正是木灵气与水灵气交融,带着股沛然生机。
“既然是土火相合,便以木水巨力破之!”
凌天低喝一声,灵气柱猛地垂击而下,他自身如离弦之箭,紧随其后,蓄力一脚朝着岩流最汹涌处踏去!
“轰隆 ——!”
脚掌触及岩流的刹那,岩浆如遭重锤,瞬间炸开丈高的浪,却在灵气柱的冲击下寸寸溃散。土火灵气被震得紊乱,岩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凝固,转眼便化作黑褐色的焦岩,连带着洞壁的阵法符文都黯淡了几分。
岩流之阵,破了。
可凌天落地时,却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抬手捂住胸口。方才那一踏的反冲之力顺着脚掌窜上经脉,岩流中暗藏的土火浊气趁机侵入体内,正与他的灵气冲撞,搅得灵力翻涌不止。
“岩流浊气入体,乱我灵力……” 他靠在焦岩上,调息片刻,嘴角溢出的血迹被指尖拭去,眼底闪过丝凝重,“才过两阵便受内伤,这风水禁地的阵法,比想象中更难缠。”
洞道深处传来隐约的风声,似有第三阵在暗处窥伺。凌天擦去血迹,重新站直身形,目光锐利如鹰 —— 既已踏入,便没有回头的道理。
三道石门再度从岩壁中滑出,左首的青龙石门尤为显眼 —— 门楣上雕刻的青龙鳞爪分明,双目嵌着绿晶,似在吞吐云雾,门柱缠满藤蔓纹路,隐隐泛着木灵气的光泽。
“青龙属木,接下来该是木阵了。” 凌天指尖轻叩掌心,目光落在青龙门上,推门而入时,鼻间立刻涌入草木的腥气。
才走三步,洞顶突然 “簌簌” 作响,数十道深绿藤条如毒蛇般窜出,带着倒刺的尖端直指他周身大穴。凌天侧身避过,藤条却如附骨之疽,缠上他的手腕脚踝,冰凉的触感传来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灵气正顺着藤条往外流 —— 那些倒刺竟在悄无声息地吸取灵力。
“倒是懂得取巧。” 凌天指尖微动,感受着灵气流失的速度,非但不急,反而唇角微扬。他周身金灵气骤然勃发,金色剑气如裂帛般闪过,“嗤啦” 几声,缠在四肢的藤条应声而断,断口处渗出淡绿汁液,落在地上竟冒起白烟。
“木曰曲直,能屈能伸,却最怕金来克。” 他望着地上扭动的断藤,刚要迈步,洞顶的藤条却疯长起来,比先前粗了一倍,带着呼啸的风声铺天盖地压来。
凌天足尖一点,身形定在原地,周身金色灵光骤然收紧,凝成半透明的甲胄,将扑来的藤条尽数挡在外面。藤条抽击在金甲上,发出 “叮叮当当” 的脆响,却连一丝裂痕都没留下。
“越动攻势越急,倒是会借力。” 凌天垂眸看着脚下的泥土,鼻尖萦绕的草木腥气里,隐约混着土腥味,“木生生不息,必赖土养。土生木,那根系定然藏在地下。”
他不再理会头顶的藤条,足尖在地上缓缓划过,金色法印随着足尖流转,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开。法印触地的刹那,精纯的金灵气顺着纹路钻入地下,像无数把小剑,精准地刺向潜藏的木灵气根。
“嗤 —— 嗤 ——”
地面下传来细微的爆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金灵气灼穿。洞顶的藤条突然剧烈抖动,倒刺的光泽迅速黯淡,原本狂舞的枝条渐渐软垂下来,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成焦黑,没一会儿便僵在半空,再不动弹。
凌天散去周身金甲,看着地上枯萎的藤条,指尖捻起一缕残留的木灵气,淡淡道:“土木相生,断了土中根,这木阵自然成了无源之水。”
洞壁的青龙纹路渐渐隐去,前方的通路重新展开,空气中的草木腥气散去,只余下被金灵气灼过的淡淡焦味。他整了整衣袍,迈步向前,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深处。
往前再走数步,去路突然被灰扑扑的岩壁截断 —— 平整的石面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显然是阵法所致。凌天立在壁前,等了盏茶功夫,周遭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既无火焰翻腾,也无藤条突袭,这份反常的平静,反倒让他眉头越皱越紧。
“前为木阵,木尽则土生,此处必与土有关。” 他指尖轻叩岩壁,土灵气的沉凝感顺着指尖传来,“火土成岩流,土木生藤条,土金化金沙…… 这三者皆刚猛,断不会如此静悄。”
心念电转间,他猛地想起一事,脸色骤变:“是土水配合!”
话音未落,鼻尖已钻入一缕极淡的甜腥,像腐烂的水草混着湿土的气息。岩壁后似有潮气渗出,石面上渐渐凝出细密的水珠,水珠落地时,竟腾起淡青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漫向他的脚踝。
“不好!”
凌天惊呼一声,指尖连点数下,瞬间封住七窍与周身大穴,同时盘腿坐下,精神力如蛛网般铺开 —— 可终究慢了半拍,那缕甜腥已顺着呼吸钻入喉间,化作一丝冰凉的麻意,顺着经脉往丹田窜去。
“土映水象,是瘴毒之阵!” 他暗自咬牙,只觉那麻意顺着血脉蔓延,所过之处,灵力竟如遇冰封般滞涩,“大意了,这般阴柔的攻势,反倒比明火执仗更难防。”
此时他才算看清处境:外部淡青瘴气如潮水般涌来,虽被封穴暂挡,却在不断侵蚀护体灵气;体内先前吸入的瘴毒已顺着经脉游走,如附骨之疽,任凭他催动灵力,竟无法炼化分毫。内外夹攻之下,灵力消耗得极快,额角已渗出细汗。
“这瘴毒霸道,寻常灵力化解不了,必须先破阵,再逼毒,且只有一次机会。” 凌天闭上眼,将精神力提到极致,无视体内翻涌的麻意,专注探查阵法核心。
地层深处,两股气团正在缓缓旋转:一团呈土黄,一团泛着幽蓝,相互缠绕如阴阳鱼,散逸的气劲正是土与水的灵力。凌天凝神细察,发现那土黄色气团正牵引着蓝色气团运转,每一次转动,都有新的瘴气从岩壁渗出 —— 那才是阵眼!
“找到了!”
他不再犹豫,猛地睁眼,掌心金光大盛,精纯的灵力凝聚成一道锐芒,隔着丈许岩层,狠狠击向地层深处的土黄色气团!
“轰!”
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岩壁剧烈震颤,那相互缠绕的气团骤然溃散。周遭的淡青瘴气如退潮般散去,空气中的甜腥消失无踪,连体内那股滞涩感都减轻了几分。
“成了。” 凌天松了口气,却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 方才一击几乎耗尽他大半灵力,体内瘴毒趁机反扑,喉头涌上腥甜。他连忙摸出枚解毒丹吞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清凉气流顺着经脉游走,暂时压制住毒性。
即便如此,他仍盘腿调息了半个时辰,直到体内最后一丝麻意消散,灵力重新顺畅流转,才缓缓睁眼。洞外的光线透过石缝照进来,映着他苍白的脸色,嘴角却勾起抹浅淡的笑意:“好个阴毒的阵法,倒是让我警醒了。”
岩壁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方幽深的通道,想来已是离风水禁地的核心不远了。
通道尽头的风来得毫无征兆。刚踏入阵中,周遭空气便骤然撕裂,狂风如无数把淬了冰的刀,卷着石屑呼啸而至。凌天的发丝被生生扯断几缕,玄色衣袖瞬间被割成碎片,脸颊、手背、脖颈这些皮肤薄弱处,已被风刃划开数道血痕,血珠刚渗出就被狂风卷走,留下火辣辣的疼。
“阴阳相激而生风,倒是够烈。” 他抹去脸颊的血痕,眼底闪过一丝锐芒,“想以风刃耗我灵力?那便搅乱你这阴阳二气!”
凌天双手结印,丹田内猛地腾起两簇火焰 —— 左掌黑炎如墨,裹挟着至阴之气;右掌白焰似雪,燃着纯阳之息。两簇火焰在他掌心旋转成阴阳鱼,所过之处,狂风竟如遇无形屏障般凝滞。黑白火焰顺着风势蔓延,所到之处,原本对冲的阴阳二气开始紊乱,风刃的力道骤减,嘶吼的狂风渐渐平息,只剩下洞壁上残留的风痕,还在淌着石屑。
“噗 ——”
风停的刹那,凌天突然低头掩口,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强行搅乱阴阳二气,如同以自身为鼎炉炼化两股相悖之力,反噬顺着经脉冲击五脏六腑,喉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
但他顾不上擦血,只是咬着牙往前冲 —— 最后一道屏障就在眼前,容不得半分迟疑。
禁地最深处的石台上,一颗拳头大的法珠正悬浮半空,珠身流转着五色光晕,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在珠内轮转,隐隐与洞外的阵法相连。法珠后方是扇石门,门楣刻着 “静思” 二字,门缝里透出淡淡的灵力波动,显然有人在其内。
“就是它了,破了这珠,阵法自解。” 凌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周身同时腾起五道灵光:金气如剑,木气如藤,水气如潮,火气如焰,土气如盾,五道灵力汇聚成一道五色光柱,带着破竹之势,狠狠撞向法珠!
“嗡 ——”
法珠被光柱击中,剧烈震颤,五色光晕骤然暴涨。凌天正以为得手,烟雾散去的瞬间,却见法珠完好无损,珠身反而折射出更强的五色气流,如同被反弹的利箭,以更快的速度朝他射来!
“不好!”
他想躲,却因之前的伤势动作迟滞了半分。五色气流狠狠撞在胸口,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滑落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石板。
法珠在半空旋转,第二道五色气流已开始凝聚,光晕刺得人睁不开眼。凌天望着那越来越亮的光芒,知道自己再无招架之力,强撑着记下法珠的位置与流转的五行纹路,转身踉跄着朝洞口冲去 —— 留得青山在,总能找到破阵之法。
刚冲出洞口,冷风一吹,他心神骤然一松,积压的内伤彻底爆发。眼前一黑,喉头又是一阵腥甜,整个人向后倒去。
“凌天!”
阿木尔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稳稳接住他,只觉怀里的人浑身滚烫,后背已被鲜血浸透。逸尘和卯澈扑上来,一个拽着他的衣袖,一个摸着他的脸颊,急得眼圈发红。阿竹更是手足无措,只顾着喊 “仙长你怎么了”。
凌天靠在阿木尔怀里,气息微弱,唇角的血还在往下淌,视线渐渐模糊前,他只来得及抓住阿木尔的胳膊,哑声道:“法珠…… 五行…… 相生……” 话音未落,便晕了过去。
寒潭边的雾气又浓了起来,沾在众人焦急的脸上,像层化不开的愁绪。洞内生门的火焰还在跳动,却无人再敢轻易踏入 —— 那看似平静的阵法深处,藏着能让凌天都重伤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