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蝉诧异,“那人做了什么?”
陆英道:“他借着场面混乱,见了四姑娘一面。”
去见了棠茵。
闻蝉又问:“可知晓是何人?”
陆英又道:“一个今科学子,无甚家世背景,但文采甚是出众,此前也得过大人青眼,安排给四姑娘相看过。”
闻蝉记得,谢云章的确答应过此事。
只可惜,棠茵已陷在谢铭仰织的网中,一时难以挣脱。
“好端端的,他不递名帖登门,何故要混在戏班子里?”
陆英道:“他被同窗检举,所着文章暗讽当今圣上,被终身禁考了。”
闻蝉默了许久。
前途一片大好,甚至能被谢云章看重,引荐给棠茵的学子,哪有这样蠢,自毁前程?
多半是谢铭仰从中作梗。
见识过镜室,还有他为独占棠茵所做之事,闻蝉只觉他深不可测,仿佛前些年见过温和直率的他,通通都是假的。
陆英问:“此事,可要再深查?”
“不必了,稍稍盯着些便是。”
檀颂没走,又牵扯上了端阳公主,闻蝉自己的事都一团乱麻,没那么多心神分出去。
更何况棠茵和谢铭仰两人的事,外人也不好插手,只得静观其变了。
下马车时,闻蝉已收拾好心情见李绍。
谁知刚把噙着笑意的面庞扬起来,就得到一句略带嫌弃的:
“你就穿这样来骑马?”
李缨居然也不请自来了。
李绍从她身后走出来,拉住闻蝉衣袖低声道:“二姐非要跟来的……”
“说什么呢李绍?蚊子叫似的,大点声!”
李绍立刻闭口不言。
闻蝉主动拉了他小手,走上前道:“我只将挑好的马给绍儿,你若要骑,自便吧。”
她今日仍旧是宽大的衣袖,冗长的裙摆,梳了往日常梳的发髻。
李缨则一身绯红骑装,发髻梳得极其轻便。
闻蝉定睛一看,她上衫的料子,居然就是昨日自己送回伯府那几匹当中的。
仅隔一日就穿上身了,还特意凑到自己面前来。
闻蝉心中受用,面上却不显,只对李绍道:“走,长姐带你去看马。”
陆英牵来一匹赤兔马,不如寻常骏马高大,但正合适李绍的身量,生得健壮挺拔,鬃毛发亮,性子也很温顺。
李绍一见便很喜欢,在侍从帮助下,顺利坐到马背上。
“长姐,我很喜欢!”
小郎君牵着辔绳,笑意张扬。
闻蝉正要回话,却听身侧毫不掩饰的一声嗤笑。
李缨道:“这种马骑来有什么意思?”
随即吹了个口哨,便见宽阔的马场中,一匹四蹄雪白的乌骓马达达奔来。
那小赤兔见它竟是“闻风丧胆”,当即想要逃开。
“啊——长姐长姐!他要跑了!”李绍赶忙抱紧马头。
闻蝉吓得不轻,还好陆英眼疾手快,当即拉紧缰绳将这小赤兔控住。
一旁随从也回过神,七手八脚将李绍抬了下来。
李缨的口哨绕个弯,那踏雪乌骓极通灵性,当即扬起前蹄,威风凛凛停在众人面前。
“瞧见没,这才是匹好马!”
闻蝉虽不懂骑马,却难免争辩道:“绍儿初学,那样温顺的马驹正好,你这马太烈了。”
李缨反而得意起来,“再烈的马,我都能驯服!”
说着为证明什么似的,翻身上马,红衣一扬,策着那踏雪扬长而去。
李绍心有余悸地猛拍胸口,“我二姐骑射练得不错,就爱跟我臭显摆。”
闻蝉俯身关心道:“没吓着吧?”
“长姐,我没事,别叫那匹踏雪再过来就行,它烈得很,平日家中那些马都怕他。”
眼见李缨正在场子里策马,闻蝉便道:“你就在这儿练,一会儿长姐跟你二姐说,叫她别过来吓你。”
“好!”
李绍终于在身边随从的帮助下,重新爬上马鞍。
小赤兔温顺,他也子承父志,没一会儿没,就能自己牵着缰绳走几步了。
“长姐你看!”
闻蝉仰着头道:“很厉害!”
李绍转头,却见一抹鲜红的身影靠近,忙吓道:“快快快,我要下来!”
总算是在李缨靠近前,他两脚踩到了地上。
又对闻蝉道:“长姐既然来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学?”
学骑马?
闻蝉从前没试过,谢云章也没教过,早年他课业繁忙,也没专门花心思去练骑射,闻蝉自然也没学过。
正踌躇着,李缨再度翻身下马。
走上前道:“你要学?我教你啊。”
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不必了,我看着绍儿练就好。”
李缨又道:“我们家的人,个个会骑马,我娘也会,那岂不是就你不会?”
闻蝉把这话听进去了。
尤其李缨无比自然地说了“我们家的人”。
看来昨日打是亲骂是爱,虽打了一架,她却没真的放在心上
闻蝉心底稍有触动,却还是道:“以后再说吧。”
李缨见她衣衫冗长,也不像能骑的样子,只觉没趣,又骑了两圈便嚷嚷着要回家,连带着李绍也带走了。
陆英送完马,以为闻蝉也要回府,却被闻蝉悄悄拉住。
“你会骑马的吧?”
陆英一愣,“自然会的。”
“那你教教我。”
陆英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不想学,而是生怕在精通骑射的李缨面前丢脸。
“好,属下教您。”
生怕她又什么闪失,陆英特地去选了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饲马人拍着胸脯保证,这是最最温顺,适合小姐夫人们骑的。
闻蝉自认不算个胆小的,可立在那白马面前,同它大眼瞪小眼,一时竟胆怯了起来。
陆英道:“娘子别怕,属下给您牵着,您衣衫长,今日只坐上去便好。”
“好……”
闻蝉回忆着李绍登马的模样,小心翼翼往马背上爬。
忽然,袖子不知勾到了何处,竟展开来,将马头给罩住了。
白马眼前一片黑暗,忽然就嘶鸣着扭动起来。
“啊!它、它怎么……”
“娘子别慌,先把衣袖放下,不对,人先下来……”
陆英说着别慌,自己却也慌了起来。
一片混乱中,闻蝉身子坠下来,陆英赶忙伸手去接——
入夜。
谢云章发觉,自己的夫人今日有些怪怪的。
进门时她歪坐在床头,闷闷不乐,又气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