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凤鹤眼望茫茫前路不置可否,傅小筑仍不解气,哼了一声道:“你莫要以为韩师兄死了之后,师妹之仇便渐渐忘却了。有我傅小筑在,早早晚晚要你血债血偿!”
崔凤鹤摇头一笑,沉声道:“你要如何随你便是,不过我崔凤鹤断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将你杀了,你那美娇娘便要嫁作他人,你可要思量思量!”
傅小筑面露憎恶之情,狠狠道:“你一张脏口令人生厌,今后不许你再提起她!”
“傅小筑,之前你口口声声对师妹痴心一片、非她不娶,怎地?她才死了数年便倾心他人,如此朝三暮四,还要为师妹报仇?简直可笑至极!”
傅小筑面上一红,不禁恼羞成怒,直起身子举手喝骂道:“你这狗贼简直放屁!我对彤玥如何岂容你来说三道四!无论如何我傅小筑都对得起她,你呢?”
“我?”崔凤鹤轻笑一声,“我待师妹便如待亲妹妹一般,如何对不起她?”
“哈哈哈!崔凤鹤,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当年你是如何令她心生冷意,决绝赴死的?”
“你哪一只眼见到是我将师妹逼死的?”
“师父他老人家……”
“他怎么讲的?你再讲一遍!”
傅小筑一时语塞,坐在马上皱眉思了片刻才道:“师父祭奠师妹之时曾讲过,说是你不该对师妹表露心迹,有非分之想,因你对她有教导之恩,这才令她日夜苦恼,终是一时糊涂跃下山涧!”
崔凤鹤不屑一笑:“如此说来,这些林林总总俱是师父他老人家所讲。师妹跳崖之时有谁曾亲眼见了?或是她死后托梦给你,说是我崔凤鹤将她逼死了?”
傅小筑眼眉紧皱,似是罩上一片疑云,暗道这厮讲得不错,除了师父之言并无其余佐证。想到此处顿生无力之感,师妹之死似是又蒙上厚厚纱帐,好似这冷雾之中隐隐远山一般。
两人随后默然不语,行了三四里地后,傅小筑因心不在焉,被崔凤鹤远远抛在身后,任由马儿在劲风之中行进,不觉间自隐在乱草中的下坡小径小颠奔下。
傅小筑这才回过神来,方要调转马头,却见在漫天遍野的枯草中央,藏着一间灰瓦灰墙的方正小屋,若不是他误入歧途,根本难以发觉那间屋子。
傅小筑暗自一喜,仰天长啸一声。远处崔凤鹤听了以为傅小筑有何不测,急忙纵马循声赶来。寻了半天才寻到那条下坡小径,好容易骑马穿过重重枯草,但见傅小筑下马将小屋木门推开。
屋子之内有尊神像,这尊神像面容为紫,生有三目,左手叉腰,右手持剑,赤脚而立,看不出乃是何路神仙。
傅小筑看罢自语道:“难不成这是间二郎神庙?不过看神像并非二郎神君……”
崔凤鹤下马道:“管他什么神仙,今夜定有雨雪,此处歇脚再适合不过。你去将师父领到此处,我去寻些柴火生火弄饭,再若晚些天怕是要黑透了!”
傅小筑哼了一声跳上马去寻百奇老祖,崔凤鹤则在枯草丛里割了不少干草,仔仔细细铺了四个厚草垫作为休憩之用。又伐了四五棵枯树砍成小段搬运到屋中。
等百奇老祖等人赶到小屋前时,崔凤鹤已然将火堆拨旺,火光之上烧着热粥冒着股股热气。
这团火光在茫茫荒野之中便好似一盏明灯照在眉间,令人心生无尽暖意。
百奇老祖颔首一笑,将马儿交由傅小筑,拍拍身上冰凌,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之后才进了屋子,开口道;“风鹤,老夫这些徒儿当中,你武功虽不是最好的,手脚却是最为麻利,能在如此刺骨寒风之中有口热粥驱寒,当真是件美事。”
崔凤鹤躬身道:“师父过奖,徒儿也只是尽个本分。”
天九进屋之后被神像吸引,看了半晌喃喃道:“天罡万真节度奎光真君……”
百奇老祖一脸惊异,笑道:“你竟认得此神像?恕老夫孤陋寡闻,第一眼还以为这乃是二郎神君,不过仔细看来又觉不像,原来乃是天罡大圣的尊位。”
天九俯身烤了烤火道:“我也是胡乱讲的,不管是谁的尊位,建在此处定不会太灵验,若不然也不至于荒废如斯。”
百奇老祖不以为意,盘腿坐于火堆旁,取出随身所带小玉壶嘬了一口,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原本苍白面色骤然变得红润起来。
天九看了一眼玉壶,闻到一股药香及酒气,心道这玉壶乃是上好冰种,单单玉料便价值不菲,何况雕工精湛,似是浑然天成一般,握在手中更显得巧夺天工,莫说这其中装得定然是上好的药酒。
百奇老祖见天九看他手中玉壶,随手将玉壶抛将过来。天九伸手接住,一阵清冷之意传遍周身。
百奇老祖一脸得意,笑道:“这玉壶非同凡响,寻常酒装在其中不出一日,便可变得清洌可口,喝过之后提神醒脑,更可祛除疲乏之态,你且尝一尝。”
天九倒了一口掬在手中一饮而尽,一股暖意自喉间如铁水一般流到腹中,皮肉之间冷意如同热气升腾一般瞬时间无影无踪,不由赞叹道:“果然是好宝贝!”说罢将玉壶又抛回百奇老祖手中。
傅小筑疾步走入,一阵风雪随风而进,将柴火吹得不住跳动。
“师父,外面下起冰雨,飘起大雪,这鬼天气当真如你所说,端的厉害无比!”
百奇老祖透过门望向屋外,吩咐道:“如此天气怕是马匹也承受不住,你可为它们寻个避雪之所?”
傅小筑靠近火堆吃吃哈哈道:“巧得很!屋后有处矮棚,马儿便在其中,今夜定然无忧。”
四人这才齐齐坐定,崔凤鹤熬好了热粥,为每人盛了一碗,又取出干肉脯烤热了分与众人。
天九备了不少好酒,只是百奇老祖与傅小筑不饮,只他与崔凤鹤各自饮了二斤。
四人各怀心事,也只是聊了几句,百奇老祖便闭目冥思,天九等人也不便再聊。
耳听屋外北风呜咽,雨雪打在门窗之上噼噼啪啪,好似催眠之曲。崔凤鹤轻声道:“马兄,你先行歇息,我与师弟轮流照看柴火便是。”
天九点点头盘膝而坐,不出片刻便深深入定,修习神灯照经。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天九缓缓出定,只见三人都已睡去,那柴火羸弱将灭,随即起身添了木柴,火苗复又渐渐升起,将天罡大圣那张凶煞之脸映照得愈加狰狞。
啪啪……
远处好似传来脚步之声,天九双耳一动,身子贴在窗前向外望去。只见冰雨已住,只鹅毛大雪无声落下,天地之间已是白茫茫一片,十丈之内看不清事物,不过北面脚步之声毫不避讳仍是迫近,且来势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