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番外(三)大容第一皇商
陆江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多看了何小婉一眼。
那日他正在金陵城的码头边,盘算着怎么把南方的丝绸倒腾到北域,忽见一艘花里胡哨的画舫靠岸。
船头立着个粉衣姑娘,手持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脆生生喊道:“陆公子,皇后姐姐说栗子鸡最养人,你尝尝?”
她喊人捧上一个食盒。
陆江临被这嗓音一吓,咳得惊天动地。
自打何小婉从东庆逃到琼州,她就跟块粘牙的麦芽糖似的,成天追着他满城跑。
当时,因为她私自掩护怀孕的温念之离开琼州,还被陆江临呵斥过。
后来,萧锦羡称帝,何小婉也总算放下心来。
总算,温念之和萧锦羡都好好的。
接着,她那心思不知怎么的,犹如雨后春笋,按都按不住。
她就那么一头扑在芝兰玉树的陆掌柜身上。
这么久了,前日送栗子鸡,昨日赠香囊。
这段时日更是搅得他整个人鸡飞狗跳。
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笼子白鸽,每只脚上都绑着情诗,扑棱棱往雁回楼的窗户里塞。
吊儿郎当的纨绔行为,被她扮男子那几年学了个通透。
“何小姐!”陆江临扒着窗框,头顶还粘着根鸽子毛,“别再送东西了,库房堆不下了!还有,我真的不喜欢吃鸡!”
“那你喜欢吃什么?汉阳府的糯米粥?还是羊肉小包?”何小婉提着裙摆往楼上冲,“我娘说过,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
陆江临当机立断翻窗跳楼——然后被晾在楼下的渔网兜了个正着。
“陆公子好身手!”何小婉趴在窗口鼓掌,“这渔网可是我特意找渔民借的,结实吧?”
……
陆江临黑着脸,狼狈地走了。
这女子哪儿那么难缠?
偏生,缠了他整整一年。
一年以后,陆江临顶着黑眼圈冲进御书房。
这一年间,陆氏的生意越做越大,名声是越来越响。
总算有底气在萧锦羡面前挺直脊背,他把一摞账本拍在御案上:“我要做大容第一皇商!”
萧锦羡慢悠悠放下朱笔,瞥了眼账本封皮上的《栗子鸡成本核算》,挑眉道:“陆掌柜向来经商有道,如今怎么跟鸡杠上了?”
听闻他甚是喜爱那道栗子鸡。
“少废话!”陆江临咬牙切齿,“给我皇商令牌,江南漕运、漠北马市、南洋海运全归我管!作为交换——”
他掏出一张清单,“皇后娘娘的胭脂水粉我包了,保证比韩宥安当年后宫用的还金贵!”
萧锦羡接过清单,看到“螺子黛一百盒,南海珍珠粉五十斛”时,嘴角抽了抽:“陆江临,你当年跟朕抢皇后时,可没这么大方。”
“谁跟你抢了?”陆江临跳脚,“你登基为帝,封她为后,我不是还送上了整个雁回楼吗?再说,明明是我先认识她的!”
“哦?那怎么最后凤冠戴在她头上?”萧锦羡振了振袍子,“要不朕把何小婉指婚给你,就当补偿?”
陆江临瞬间蔫了:“......算你狠。”
当夜,陆江临躲在御膳房后院烤红薯,身后忽然传来窸窣声。
“陆公子,喝汤吗?”何小婉捧着砂锅钻出来,鬓角沾着炭灰,“我试了好多次,这次绝对不腥!”
陆江临盯着锅里浮沉的枸杞红枣,突然想起温念之。
那年他重伤流落定安城,她也是这么端着一碗药粥,凶巴巴地说“不喝就灌”。
可如今她凤袍加身,眼里只剩萧锦羡那个讨厌鬼。
莫名其妙的,眼睛酸得很。
“喂,你哭啦?”何小婉凑过来,鼻尖几乎贴到他脸上。
“胡扯!是烟熏的!”陆江临抢过砂锅猛灌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勉强能入口。”
何小婉眼睛唰地亮了:“那明日我再给你炖一些!”
“别!求你了!”陆江临举手投降,“姑奶奶,你到底看上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看上你被鸽子吓到钻桌底的样子呀。”何小婉托腮笑道,“特别像我家从前养的大黄狗。”
……
她是真喜欢他还是假喜欢?说的话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陆江临盯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向来能言善辩,这会儿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三日后,萧锦羡传陆江临入宫。
他漫不经心地叩着御案,“想做大容皇商,也行。不过,朕有个要求,北疆战马、江南漕运、南洋商路,三年内利润翻三倍。”
“你怎么不让我摘天上的月亮?”陆江临拍案而起。
“办不到?”萧锦羡晃了晃手中的皇商令牌,“那朕只好把这东西交给何小姐了......”
“成交!”陆江临一把抢过令牌,突然压低声音,“当年我帮你算计北宁皇室,你算欠我个人情。”
萧锦羡挑眉:“所以?”
“所以......”陆江临咬牙切齿,“下次何小婉伴着皇后娘娘,又想翻宫墙找我时,让你的禁军假装眼瞎!”
?
直到那人攥着令牌跑远,萧锦羡才转圜过来。
一个人在龙座上轻轻笑出了声。
半年后的金陵城码头,何小婉看着眼前十艘满载的商船目瞪口呆。
“南洋香料、西域宝石、蜀锦千匹。”陆江临展开礼单,耳根通红,“那个......皇后娘娘不是说要聘礼吗?”
何小婉眨眨眼:“皇后姐姐还说,得下跪呢。”
“你别得寸进尺!”
“哦,那我回去了......”
扑通一声。
陆江临单膝砸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何小姐,可愿嫁给陆某为妻?”
河风掠过何小婉的笑颜,她突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早跟后皇后姐姐打过赌,三年内必定拿下你。”
“......”
他是怎么喜欢上何小婉的呢?
陆江临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
直到有一段时间在汉阳府陆家的时候,何小婉日日端着汤药,小口小口地送入病中的母亲口中时,他突然就看见了。
那些藏在纨绔下的本色,真正的她。
与他当年,有何区别。
他们,才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