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站在主宾席前,呼吸都有些粗重。
柳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鼓点敲在他心坎上。
这正是他日思夜想,寐以求的图景!
连他这个皇帝都是如此,那些个文官武将、王侯勋贵、各地巨贾就更不用说了,每个人的脸上在经过最初的震惊过后,贪婪、渴望、野心、算计便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
种种复杂的光芒,在眼中闪烁。
就连一向持重的房玄龄,盯着地图上那片标注着“巨木可造艨艟”的北方森林,眉头紧锁中也透着一丝精光。
长孙无忌则死死盯着标注有波斯、大食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捻动。
“心动了吗?”
柳叶放下竹棍,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
“海路已通,宝藏在望,朝廷的船会去,竹叶轩的船也会去!”
“明年,竹叶轩会开放部分海外商路信息,提供向导、海图租赁、甚至部分地区的护航服务。”
“当然,我们更欢迎有实力,有胆魄的伙伴,带着你们的船、你们的人,一起加入这场盛宴。”
“这海外的天地,大得很,容得下所有人的野心!”
他没有再多说,转身下台。
留下满大厅的人,望着那幅依旧高悬的《寰宇坤舆图》,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巨大的信息量和难以估量的前景,让所有人都在消化、在盘算。
喧哗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充满了兴奋、猜测和跃跃欲试。
……
竹叶轩年会落幕了。
但,它的余波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长安城。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朝堂之上,还是市井巷陌,谈论的中心只有一个。
那幅惊世骇俗的《寰宇坤舆图》,以及柳叶描绘的海外世界!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演绎着“驸马爷指点寰宇,众豪杰心向重洋”的故事,虽然内容已夸张变形,但听众依旧听得如痴如醉。
“听说了吗?倭国有流淌的银河!那银子,跟水似的往外冒!”
东市的商贩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跟隔壁摊主八卦。
“岂止银子!南洋的香料树,一把叶子顶咱一车柴火钱!”
绸缎庄的伙计满脸向往。
“还有那什么玉米、土豆,真能亩产千斤?那天下还有饥馑吗?”
坊间的老农蹲在墙根,吧嗒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又带着深深的怀疑。
“朝廷怕是要有大动作了!没看这两天兵部、工部、民部的大人们,进出宫门跟赶集似的?”
兴奋之余,一种强烈的焦虑感也在蔓延,尤其是在那些有实力的大商贾和地方豪强心中。
“完了完了!咱们还在这长安城里争这一亩三分地,人家柳叶早就把船开到天边去了!”
一个家资颇丰的粮商拍着大腿,懊恼地对合伙人说。
“可不是嘛!听说竹叶轩在登州、莱州的造船厂,几年前就开建大海船了!辽东那边更早,船坞都排到海边去了!”
“何止竹叶轩!你没听说吗?越王殿下在扬州,也督造着皇家的大船厂呢!这才是真正的先手!”
“咱们现在想追,船呢?哪找现成的船坞?哪找熟练的工匠?现造?等咱们船下水,怕是连汤渣都被人捞干净了!”
“唉!一步慢,步步慢啊!这海外的金山银山,怕是要被朝廷和竹叶轩分光了!”
叹息声此起彼伏。
许多人捶胸顿足,后悔没有更早关注海贸,没有在造船上下本钱。
他们意识到,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海外开拓狂潮中,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先机。
...
两仪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却驱不散殿内凝重而亢奋的气氛。
李世民召集了房玄龄、长孙无忌、高士廉、李靖、侯君集等核心重臣,连负责财政的民部尚书唐俭也被紧急召来。
巨大的《寰宇坤舆图》摹本被悬挂在显眼位置,依旧散发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诸卿都看到了!”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昂,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用力点向那浩瀚的蓝色。
“柳叶给朕,给大唐,打开了一扇何等的大门!海外之利,非止金银珠玉,更有活民之粮种,强国之资材!此乃千秋功业!”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众臣。
“时不我待!天下有识之士,此刻恐怕都在摩拳擦掌,欲逐利海外!”
“朝廷绝不能落后,更要引领此潮!当务之急,造船!造大船!造能劈波斩浪、远涉重洋的巨舰!”
李世民的手重重拍在地图上扬州的位置。
“扬州船厂,乃朝廷经略海疆之根基!”
“越王李泰在那里督造,进展尚可,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朕意,立刻调拨国库钱粮,增募天下能工巧匠,不惜一切代价,将扬州船厂的规模扩大三倍!”
“工部要全力配合,兵部也要选派得力水军将校,参与新式舰船的设计和监造!”
他看向唐俭。
“民部的钱粮调度,优先保障船厂!其他用度,能省则省!”
唐俭头皮一麻,立刻躬身道:“陛下雄心,臣等明白!然则,国用虽丰,骤然如此巨量投入一处,恐牵动全局,需谨慎规划,分步……”
李世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海外机遇,稍纵即逝!等不起!柳叶的船队不会等,那些闻到腥味的世家豪商更不会等!”
“朝廷若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最多、最好的船,如何掌控局面?如何主导这海外大计?”
房玄龄眉头紧锁,他理解皇帝的急切,但作为宰相,他必须考虑平衡。
“陛下,开拓海外,利在千秋,臣等无异议。”
“但倾举国之力于扬州一隅,是否过于冒险?且扬州船厂虽大,但初建不久,骤然扩张数倍,工匠、物料、管理能否跟上?”
“一旦出现差池,靡费钱粮事小,延误了朝廷布局事大。”
“是否可在登州、泉州等地,选择一二良港,同时扩建原有船坞,分散风险,亦可带动沿海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