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壮着胆,磨磨蹭蹭地挪向王府西侧一个稍小的角门。
还没等他们靠近,两个挎着腰刀的王府侍卫就警惕地按着刀柄走了过来,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他们。
“干什么的?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离开!”
那气势吓得矮个子头目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刀疤刘和水老鼠也是心头一凛。
水老鼠赶紧挤出最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军……军爷!小的们不是闲杂人等,小的们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报王爷!事关睦州,事关江南水路安危啊!有……有强人要造反!”
“造反?”
侍卫头领眉头一皱,上下打量这几个衣衫不整,贼眉鼠眼的家伙,眼神更加警惕和鄙夷。
“就你们?知道污蔑朝廷、惊扰王驾是什么罪吗?滚开!再敢胡言乱语,抓你们下大牢!”
“军爷!军爷!是真的!”
水老鼠急了,也顾不得许多,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睦州那边,火凤社!他们的总瓢把子,一个叫小武的丫头,正在整合江南黑道,强占所有水路地盘,私造战船,勾结海外蛮夷!”
“这……这不是要造反是什么?请军爷通禀一声……”
话没说完,侍卫头领已经不耐烦地一挥手。
“拿下!满口胡言,形迹可疑,先关起来再说!”
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扑了上来。
刀疤刘下意识想反抗,被一个侍卫用刀鞘狠狠砸在腿弯,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水老鼠和其他两人更是毫无反抗之力,被反剪双手,堵住嘴巴,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角门旁边的一个小院,扔进了黑漆漆的柴房里。
门哐当一声关上,上了锁。
“老实待着!再敢喧哗,打断你们的腿!”
侍卫头领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柴房里弥漫着霉味和灰尘。
四人被捆得结结实实,丢在冰冷的柴草堆上,又冷又饿又怕。
刀疤刘疼得直哼哼,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水老鼠……这就是你说的门路?老子被你害死了!”
矮个子头目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水老鼠蜷缩在角落里,心里充满了绝望。
完了,别说告密,连王爷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当贼抓了。
这下好了,武丫头那边还没怎么样,自己倒先折在王府里了。
他想象着小武知道他们来告密后的手段,不由得浑身发抖。
他们在阴暗潮湿的柴房里被关了整整三天。
三天了,除了每天一顿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看守不耐烦的呵斥,再无其他动静。
恐惧和绝望像这湿冷的空气,一点点渗进他们的骨头缝里。
门外锁链哗啦作响,柴房那扇沉重的破门被推开,带进一道昏黄的光线和更刺骨的寒风。
一个身穿青色锦缎官袍,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王府护卫。
来人正是扬州长史苏亶。
他皱着眉,用手帕掩了掩鼻子,似乎很不适应这柴房里混合着霉味、汗味和恐惧的浑浊气息。
“就是这几个?”
苏亶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像在审视几件有瑕疵的货物。
“回长史,就是他们,在王府门前喧哗,说什么睦州有人要造反,强占水路。”护卫头领恭敬地回答。
苏亶走到屋子中间唯一一张破木凳前,护卫连忙用袖子擦了擦。
他撩起官袍下摆,坐了下来,没看那几个抖得筛糠似的人,而是对着护卫头领吩咐道:“给他们松绑,拿点热汤水来。”
护卫依言照办。
松了绑的四人,尤其是腿弯挨过刀鞘的刀疤刘,瘫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勉强坐起来,捧着热乎乎的粗陶碗,贪婪地喝着里面的热水,身体却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说吧!”
苏亶等他们稍微缓过点劲,这才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叫什么?哪里人?在王府门前吵嚷,所为何事?一五一十,不得有半句虚言。”
“若有半句不实,你们知道后果。”
他最后一句说得轻飘飘,却让四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水老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也顾不得烫嘴,咕咚咽下最后一口热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苏亶面前,竹筒倒豆子般把睦州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火凤社的新当家小武如何霸道,如何要一统江南水道,如何私造快船,如何招揽那些凶狠的海外蛮人,又如何强压各个本地帮派……
他越说越激动,把小武描绘成了一个意图割据江南、图谋不轨的女魔头!
最后,水老鼠哭丧着脸道:“大人!小的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着来求王爷做主啊!”
“那个女子如此行事,视朝廷法度如无物,强占水道命脉,这跟……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日后江南的商船漕粮,不都得看她脸色?长此以往,扬州……扬州的商贸怕是要大受影响啊!”
苏亶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
听到“造反”二字时,他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刀疤刘和其他两人也在一旁连连磕头附和,添油加醋地说着小武的蛮横。
“睦州火凤社,小武……”苏亶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当然知道火凤社,那是江南有名的江湖势力,前些年闹得挺凶,后来听说被招安了。
这个新冒出来的小武……
行事如此霸道,确实不像寻常江湖争地盘。
强占水道枢纽,私造船只,勾结异域之人。
这每一条听起来都透着不寻常。
似乎,和以前火凤社发展的路子很相像。
尤其是“影响扬州商贸”这一点,戳中了苏亶的神经。
作为扬州长史,维持地方稳定,确保商路畅通是他的职责。
如果真如这几人所言,睦州水路被一个如此强势且不受控的江湖势力把持,对依赖运河贸易的扬州来说,确实是个隐患,甚至是威胁。